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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自我生命的重生之旅─《三六歲求愛遺書》讀後

文:柯品文(國立臺北師範學院研究生)

書 名:三六歲求愛遺書
著 者:侯俊明
出版者:大塊文化
出版年:民91

  當我們翻開侯俊明這本《三六歲求愛遺書》時,映入我們眼簾的正是作者與其前妻(徐進玲女士)的離婚同意書,這無疑是一種宣告,宣告侯俊明離婚的事實與成為失婚身分的開始。

  是的,這的確是一種開始。開始必須學會漸漸從先前婚姻裡對前妻的依賴中獨立起來;也開始必須懂得去放開對前妻無限眷戀的私密情感,而從日記式的文字書寫裡去一點一滴的釋放,更必須開始從已死亡的婚姻中找尋蛻變自我的生命能量。

  作者侯俊明,嘉義六腳鄉人,國立藝術學院(台北藝術大學前身)美術系第一屆榜首。其藝術創作的作品有一九八五年「工地秀」作品系列,一九九○年發表個展「極樂圖懺」、一九九四年結婚並發表「世祭圖」等版畫、一九九九年離婚並於二○○○年發表個展「以腹行走─侯俊明的死亡儀式」於台北漢雅軒藝廊等。

  我們發現,這不單只是一本用日記式文字寫成的書罷了,在書中更出現許多由侯俊明本人所創作的畫作,穿插在文字篇幅之中,形成一種文字與圖象並置的呈現方式,由於本書的文字作品與圖畫在台北漢雅軒藝廊,即曾以裝置藝術的創作形態發表其個展「以腹行走─侯俊明的死亡儀式」(註一),所以本書也可視為侯俊明藝術創作上的作品之一。

  在這本名為《三六歲求愛的遺書》中,按照本書所記錄的年分與日期來看,事實上是記錄了侯俊明在與前妻從離婚前到離婚後一整個過程的心情紀錄,按書中自序所言,在先前的婚姻裡,前妻是侯俊明創作的守護神,且侯俊明亦曾許諾自己要在三十七歲之前拚命創作,盡情燃燒生命。而當前妻離開他去追尋自己的夢想時,正逢侯俊明的生命關卡,於是面對離婚事件的他,便像是隻失去保護且受傷的小獸,容易退縮易怒,並在身體或精神意志上都失去行動與自我整合的能力。在畏懼死亡與面對孤單的日子之中,侯俊明開始以大量的隨手畫、自由書寫的方式來進行精神意志上對前妻耽戀的情感釋放,而且也藉由散步、參加心理團體諮商與靜心修養打坐來陪伴自己,並寫出這些如同遺書般的求愛文字:

  親愛的:
  風塵僕僕, 
  若有人問我追求什麼?
  我的答案只有一個。 
  求愛。一九九七年九月十日(頁三十三)

  從書中的這些大量的文字的心情紀錄來研究,我們可以看到同樣是寫給前妻的書信文字,但依照時間進程的移轉所記錄下的文字中,可看出侯俊明看待自己與前妻彼此的關係,以及自我的面對與反省也有所改變,從一開始與前妻婚姻關係生變的無奈掙扎與試圖挽救,到結束婚姻當下對自我的絕望無助,最後開始學著與自己孤獨相處,並且從創作與書寫之中修鍊自我以找尋能量,所以從這些過程的紀錄上,侯俊明可謂歷經從「求愛」、「婚姻死亡」到「求生」的三個過程,所以本書除了是本求愛的遺書之外,甚至也可視做為一本「求生的箴言」。

  「那是一個讓自己在死亡中重獲新生的重要儀式。」(頁七)

  如母親般呵護,於是還原成過度敏感早熟又無力解決現實問題的「早產兒詩人」(引藝術家黃海鳴所言),在《三六歲求愛遺書》中除了說是急於將心中無限耽溺的情感鬆綁釋放,侯俊明藉用「書寫」去記錄他當時一種屬於心靈上悲傷的狀態,為當下的意識做書寫與記錄,也同時在無形間,不只給予讀者閱讀上的文字意象,也豐富了腦海中另一層圖象的運作思維(暫且不論這個將文字與圖象「並置」的動作是否也隱含著欲傳達或欲呈現的「某種意圖」),甚至侯俊明也藉由書寫的動作去更了解自己,在書中所出現的「圖象」與「文字」便成為侯俊明的兩隻翅膀,引領侯俊明進入他內在,去探求自己潛意識的心靈。

  經歷婚姻的失敗與生活依靠的突然喪失,帶給侯俊明的衝擊固然巨大,但在失望之中倒也埋下渴望重生的希望種子,在這本遺書的書信文字中,作者也寫到:

  一朵曾經盛開的花凋落了,我們會說它是失敗的嗎?死亡並不代表結束。結束也並不代表失敗。就像任何事物都有其生命週期。婚姻也有死亡的時候。追究死亡原因或許可以增長智慧。但無益於彌補自己的空洞。所有的努力無非是要讓自己活得沒有遺憾。(頁一八一)

  死亡的確並不代表結束,結束也並不代表失敗。這些出現書中的呢喃絮語與對話,表面看似寫給已經離他而去的前妻,事實上,從字裡行間卻可發現,在企圖釋放對前妻情感的書寫中,流露的卻是著者寫給那尚未長大如嬰孩般的自己,像是一種召喚,召喚潛意識中的自己。

  誠如中時晚報副總主筆彭蕙仙在本書的後序所言:「這應該不是療傷之作,而是發現之旅:發現一個可以不必仰賴寵愛而活的自己;發現一個自己掌燈的人生。」而這樣的發現之旅,也正是一種自我生命誠實以對的認真態度。在侯俊明藝術創作作品中,我們不只看見那種震撼人心的版畫圖像造形外,以及在面對自己婚姻破碎的當下藉由書寫繼續蛻變自己,並對自我進行內在深層且私密情感的挖掘以重新面對未來的新生活。

  在愛情中、或在生命底層的種種改變蛻化的部分),以及對社會事件的關懷到個人私密空間的開發與拓展,其中所含面向雖各有不同,但這本》三六歲求愛遺書──一位失婚男子寫給前妻的一○二封書信《對侯俊明而言,不只是誠實的去面對自己外,更是一趟發現自我生命的重生之旅。

  • (註一)二○○○年侯俊明個展:【以腹行走:侯俊明的死亡儀式】展覽以裝置藝術形式呈現,將所有作品都隱藏裝置在木箱裡,以木條撐懸在半空中,在木箱上頭書寫思念前妻的日記式文字。展出內容包括侯俊明的隨手畫、塗鴉作品以及寫給前妻的日記式文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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