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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地景─投入荒野 王家祥遇見桃花源

文:蘇士雅 照片提供:候聰慧

  陽光、綠葉、奇岩、攀藤、風聲、鳥聲以及四下無人的寧靜,讓他在睡與醒之間皆感到很大的滿足與喜悅,所以無暇它想。

  以《都蘭海岸的冥想健行》一文帶領讀者進入都蘭的王家祥,在2005年7月來到這塊淨土,透過文字,他的生活成為透明,我們除了在文學作品上閱讀了都蘭的人文環境外,也看見這位熱愛自然的人,如何跳脫文明,如何靠著雙手在異鄉建造一處自我桃花源的心路歷程。

「荒野」,是怎樣的一種情節?

王家祥和妻子選擇到都蘭安定身心。  2006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土耳其小說家奧爾罕.帕慕克在發表獲獎演講時說:「成為一個作家,僅有耐心和艱辛是不夠的,我們需要逃離人群、同伴,把自己關起來,這樣寫出來的作品才是真正的文學。」

  對照王家祥,他有同樣逃離人群的體認,只是他並非自我囚禁,而是投身荒野之中。

  對一般人而言,「荒野」與人充滿距離,但對王家祥而言,荒野山林是給予人心靈平靜的力量。他認為人類必須緊緊地依靠著荒野而生存;荒野是人類心靈生活的寄託,它很遼闊,很悠然,具有療癒性,包容著一切生生滅滅。

  王家祥嚮往「空境」,所以將山中徒步當作是佛家所謂的「經行」功課,走累了,坐下來靜靜坐著或睡一覺,因為此時身體的能量暫時耗盡了,頭腦比較沒有力氣再去胡思亂想,自然而然達到禪坐的空境。陽光、綠葉、奇岩、攀藤、風聲、鳥聲以及四下無人的寧靜,讓他在睡與醒之間皆感到很大的滿足與喜悅,所以無暇它想。

  在王家祥的文字中,經常呼籲人們重新發現被忽略的感知能力,學習從一朵花、一棵樹去感受生命的美好。他認為樹或花最能創造出快樂的心境。

畫餅能不能充飢

  當代美國詩人加利‧史耐德(Gary Snyder)在《山水無盡》一書的前文引用了日本禪學大師道元禪師一則公案:古佛說「畫餅不能充飢」,道元禪師評道:「畫餅的顏料與畫山水所用的顏料是一樣的。如果繪畫不是真的,那麼現象界也不是真的,佛法也不是真的。至高無上的開悟是繪畫;整個紅塵和虛空只不過是一幅畫而已。正因如此,我們若要解飢,除了畫餅之外,別無他法。若不畫餅,你不可能成為一位真人。」

  「在喧嘩眾聲中,傾聽內在的孤獨與沉默,超越人聲的嘈雜,便能獲致寧靜。」這是捷克的文豪博胡米爾.赫拉巴爾(Bohumil Hrabal)的說法,他顯然是個修行達到道元禪師境界、能夠超越形式的偉大人物。但對大眾而言,去找個餅來吃,或是尋覓一處安寧之地,似乎比畫餅充飢更為直接!

  身處在城市裡,從事文藝性創作的人通常讓人有種孤傲的感覺,事實上,那絕非單純的孤傲,而是恆常的孤獨,這種孤獨,來自於對所處的城市感覺寂寥。

  王家祥過去落腳高雄,選擇靠海靠山很近的哈瑪星作為住家,縱使離山海很近,縱使時常駕車遠赴荒野,但居住在「都會」的心靈仍然不足以能夠自在喘息,畫餅充飢的形式顯然無法填飽他對原野自然的渴望。因此,他和妻子不再畫餅充飢,決定出發到一個身心安頓的真實地點!於是,他們來到都蘭!

詩意的烏托邦能存在多久

緊鄰太平洋的都蘭,讓人覺得遼闊而美好。  都蘭,緊鄰太平洋,孕育著阿美族。一如其他部落,都蘭始終安安靜靜躺在盛產藍寶石的都蘭山與都蘭灣懷抱裡,大多青年學子往外發展,在不同的都會中打拚。但這10年來,太多都會人民開始到這裡尋求慰藉,遠在異地發展的阿美族人子弟也陸陸續續回流,都蘭在瞬間成為吸力超強的靈地。

  王家祥用文字這麼描述:都蘭現在交織著三股力量:嬉皮、雅痞、退休移民。他將自己定位為嬉皮的一員。但不論是只想在這裡停留幾年或終身落腳或發展事業,不論是崇尚嬉皮文化或僅僅追尋寧靜,這一群都蘭新移民在這座平台上建立一個別於都會的社交模式。他們在這裡鍾情藝術創作、耕種、蹓狗、研究美食、茗茶喝咖啡、唱歌、跳舞、喝酒、抽菸…,各路人馬在這裡彼此交流,卻又互不干擾。沒有必須要的應酬,沒有私下的八卦,儼然是個頗富詩意的烏托邦!

  只是這些前仆後繼的新移民已經間接造成都蘭地景的高級化了,原本數10萬元1分地的行情,如今已飆升至每分地180萬元,成為台11線沿途的最高價位。

  我們不知道這些來此尋求心靈慰藉的人若干年後將會如何。

  遼闊生煙的都蘭鼻是阿美族人的祖靈聖地,族人至今仍每年在此舉行海祭。多年前,政府曾經進行一項都蘭鼻開發方案,計畫在此興建大型海灣度假別墅。為了阻止這項計畫,一位來自台北落腳在都蘭的表演藝術工作者陳明才,2003年8月29日清晨跳海自殺,以身體作祭文。在崖上留下一封「天佑都蘭鼻」遺書,阿美族的長老們深受感動而展開爭取回復傳統領域的行動,BOT案因此中斷進行。

  但是紅顏總是薄命,一個美麗的所在能夠吸引崇尚天然的人,在人氣聚集後,建商與財團介入是必然的。到時候,大批群眾入侵,作家是否還能夠在都蘭海岸冥想健行?想必王家祥會希望都蘭山偉大的神靈給他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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