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 者：樸月
出版者：民生報
出版年：民國九十年十月
對讀者而言，中國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故事相信都很熟悉。西施真有其人嗎？為了越國，她離開心愛的范蠡，來到吳國蠱惑吳王夫差，使其滅國，真有此事嗎？閱讀樸月的《西施》之前，如果能稍稍探討事件背景，對歷史真相會更有興趣。
歷史的真相
吳、越兩國事蹟，最早可見於司馬遷的《史記‧世家》之中。吳的開國始祖是太伯，周文王的伯父，為了讓賢，遷居到南方來。後代賢明的子孫有季札，在春秋時代是個優秀的外交家，不肯繼承哥哥的王位，所以傳位給姪子僚。當時，楚國仗勢軍威，屢犯吳國。周景王二十三年（西元前五二二年）楚王殺伍奢、伍尚父子，伍員投奔吳國，為了報仇，率兵攻打楚軍，還幫助公子光（即闔廬）纂奪僚的王位。周敬王十五年（西元前五○五年）伍員大舉伐楚至於郢都；越國句踐是夏禹的後代，則趁機偷襲吳國。闔廬回師後，攻打越國，兵敗而身死，遺命太子夫差復仇。夫差以白嚭為宰相，勵精圖治，數年後打敗越王句踐。落敗的句踐用文種、范蠡建議，投降為囚，收買伯嚭，令伍員自殺。二十一年後，即西元前四七三年，句踐滅吳，殺伯嚭。范蠡乃隱遁江湖。句踐死後，子孫仍與齊、楚交戰；西元前三三四年，為楚威王所滅。
民間故事的孳衍
所謂「吳越春秋」大抵如此，可是到了文學家手中，就添油加醬起來。范蠡路過諸暨，遇見浣紗女西施，動了感情。漂洗棉紗時應該很多人！苧羅村西有姓施名夷光的美女，相對就有村東的醜女東施，喜愛模仿西施顰眉捧心；村南有南威美女，嫁給楚王；村北有駝背女子北威，還懂得醫術呢。句踐為吳王築姑蘇台，管馬三年，還為夫差探病嚐糞，赦歸以後從大夫文種之議，獻美女蠱惑夫差，離間君臣。西施習藝三年，送往吳國。及伍員賜死，吳國太子戰死，姑蘇台燒燬，夫差自刎，伯嚭惡死。范蠡攜西施隱入太湖。
不管是小說或者戲劇，要使內容生動，總得加入許多情節。加進的故事素材，看起來似曾相識，如尋春偶遇、賄賂奸相、問病嚐糞、臥薪嚐膽、賜死忠臣、忠靈顯聖、夫妻拆散、重逢江湖，這些事件在人世間也是不斷地重演中，被文學家歸納成「母題」，寫入故事，得到讀者熱烈的回響。在一系列的吳越故事之後，樸月的《西施》有什麼「空間」發揮呢？有的，樸月以現代小說的結構觀念，把故事發生時間設在「句踐、范蠡等人羈留吳地三年之後獲釋返國之時」，讓「選西施等美人送入吳宮」的事件馬上開始。范蠡為了國家犧牲所愛的人，違背人性，所以改由忌妒范蠡的文種，設計西施入宮，又強迫范蠡送往吳國，嚐盡人間生離死別之苦。壞心腸的文種貪戀富貴，最後被句踐害死，因為他不了解「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為了強調人世的虛偽，還寫進句踐賜給范蠡「免死金牌」，感謝他拘禁在吳三年的相隨。
表現人物的內在情感
為加強故事的「戲劇效果」，或者企圖教育大眾，歷史人物往往被「典型化」，忠奸二分。忠臣「只有國家意識，沒有個人意識」，犧牲個人幸福在所不惜；奸臣賣國，純為個人私利苟活。樸月沿用這樣的法則，卻增加了許多「對照組」。范蠡、文種、伍員，都可以算是忠臣；范蠡勘破名利，文種忌妒同儕而不離富貴；伍員固執不通，至死無悔。為了說明伍員的悲劇性格，樸月描寫當年有個浣紗女為伍員自殺的惡果，以至於敗在另個浣紗女西施手中。西施的傳統形象是「美麗而無知的犧牲品」；後來改變成「無敵情報員」，計謀百出；到了現在文學作品中，強調她幫助范蠡投入養殖、陶瓷業，變成了成功的「企業經理人」。樸月對這三種形象，還不滿意；她試圖表現西施的「女人心」：西施思慕范蠡，因為命運的捉弄，卻做了敵國君王的愛妃；夫差的疼愛，與范蠡的「惠而不費」，誰會在她心中種下情苗？如果心藏蛇蠍，一心向越，越國又能給西施怎樣的安慰？西施在吳國可以說是享盡榮華富貴，句踐的夫人卻在吳國辛苦為奴三年，心裡怎能得到平衡？樸月把故事中人物的內心深處，以及人際關係的糾葛，做了精采的表現。
我們毋須「對號入座」
以前的歷史教育，常常教我們「選邊站」。讀「秦楚之爭」，我們都變成屈原的國人，同仇敵愾。讀「毋忘在莒」，就變成魯人，合力抗燕。其實，我們可能是炎黃子孫，可能是北方胡人的後裔，也可能擁有平埔族的血緣；在歷史故事中如何去找自己的「母國」？倒不如尋找為人的尊嚴與道德。看見國際的恐怖組織，以愛國為名，去攻擊或殺害他國的人民，又有什麼光榮可言？就如伍員，他算是忠臣嗎？為報父兄之仇，攻陷楚國首都，對母國忠心嗎？他感恩闔廬知遇，幫助竊得王位，對吳國忠心嗎？夫差昏庸，固不足取；句踐臥薪嚐膽矢志復國，但從他剿除功臣的手段，又算是賢君嗎？在政治權力鬥爭下，我們看見了人性的卑劣，那為什麼要「對號入座」，加入「利益團體」呢？更何況，誰也加不進成為歷史的「利益團體」！
我們知道人生的成敗去留，未必是個人的聰明睿智可以選擇，但也看見了「忠良未必善報，邪惡必定亡國」的結局。如果我們堅持「以善良對抗邪惡」，常常思考有效解決問題的辦法，就能避免重蹈歷史舊轍，走出一片健康開朗的人生局面！
何妨探訪古城舊址
如果有機會到大陸旅遊，經過江蘇、浙江，我們還可以走訪吳、越的古城舊址。吳國首都在今天的蘇州市，古城傾塌重建，不知多少次了，但如果能登上蘇州南門的鐵鈴關，或到西南郊區的越城遺址，倒可以發思古幽情！越國故都在今日的紹興，古稱會稽，因為在會稽山的北面，也叫做山陰。這些歷史故地缺少整理，沒有讓人「血拼（shopping）」的商場，一般旅行團都不會前往參觀，不妨在出發前做做功課，要求導遊代為安排。說不定在諸暨五指山腳下，可以遇見西施後人；或者在太湖煙波浩邈之際，看見范蠡、西施這對神仙美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