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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淨慮 「枝」繁葉茂─《真澄歲月》讀後感

文:陳徵毅(實踐大學副教授)

  捧讀林前主委澄枝教授的回憶錄,對我而言,備感親切。一是著者張麗君小姐與我為《臺灣新生報》前後期同事;一是我曾在林主委擔任實踐家專校長時,擔任過她的部屬達六年之久。

  《真澄歲月》全書十五萬字,分為生命的高峰、成長的步履、婚姻協奏曲、最年輕的大專女校長、迎接新挑戰等十章。其中第五章在我讀來最為窩心,因為林澄枝當了我六年的主管,對于她的行事風格、統御能力,有著深切的體會,整體而言,她予人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的印象,雖已年逾耳順,但因養生有道、駐顏有術,望之猶似四十許人。

  張麗君認識林澄枝二三十年,故而對于她的為人處世之風範,知之甚稔,書中說林澄枝最像她的公公謝東閔先生,確乎不錯,謝東閔用人常能秉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他任省主席時,任用顧斌出任交際科長,香港新聞天地雜誌寫了一篇報導,略謂顧某在教育部任職時,風評不佳,不應予以重用,謝東閔答以:「孔夫子連強盜都敢收為門徒,我怎可聽信道路傳言,就將一個人才埋沒了。」林澄枝亦然,她任實踐家專校長時,有些教授雖無博士文憑,但倚馬萬言,言人所不敢言,教書也頗認真,她便破格予以拔擢。由於她的信賴部下,使部屬竭智盡慮為其效命,不遺餘力。

  張麗君認識林澄枝十多年來由婦工會副主任、主任,而國大代表、文建會主委、副主席,每一個角色都能扮演得出色當行,在家庭和事業的經營上都交出漂亮的成績單,主要由于她具有智慧、美麗、慈悲、認真等特質,我想另外應加上她的知人善任、不忮不求,統御能力過人,默默耕耘,否則踏入政壇剛滿十年,就能在中常委的票選中以二○三票獨佔鰲頭,若非實力過人曷克臻此佳境。

  林澄枝的宅心仁厚,深受乃父林東淦先生的影響。在二二八事件中,尚屬髫齡的她,目睹家中窩藏了幾個外省籍老師,乃父帶了幾個外省同事回家,在她家躲藏好幾天,一個躲在浴桶內,上面有蓋子蓋著,還有一位包著外婆的頭巾躺在床上(見第十五頁),足見連任高雄商職校長二十六年的乃父,默默從事族群融合的工作,後來實踐大學任用人才也不分省籍唯才是用,林氏父女與謝求公父子的作風如出一轍,令人至表敬佩。

  林澄枝對愛情的執著,張麗君也有所著墨,在與謝孟雄相識之初,謝孟雄身邊已有一位女友,偶爾會買音樂會或三軍球場籃球賽的門票給她充當燈泡,後來謝孟雄轉移目標,把電燈泡當成主角,她也當仁不讓,不致有鳩巢鵲佔的罪惡感。

  最可貴的是,儘管她在外頭是黨政高官,常可發號施令相當風光,但回到家裡她扮演傳統的家庭主婦角色,接電話、聯絡謝孟雄打網球或游泳的時間,或錄下謝孟雄喜愛的電視影片,所謂動若脫兔靜若處子她可當之無愧。

  今年暑假,她辭去實踐大學副校長的職務,可能做個專職家庭主婦,也可能挪出更多時間擔任副主席應盡的職務,尤其年底的立委和縣市長選舉,憑她多年的輔選經驗,只要她登高一呼,當年擁戴她的人,可望重新投入國民黨的懷抱也未可知。

  張麗君說林澄枝處事嶔崟磊落,頗有乃父之風,乃父林東淦曉諭她做人要有四心:「耐心、虛心、誠心、熱心」,確非虛言。其父在實踐任董事長時,得知我擔任實踐桌球隊教練,特地由日本購置一支蝴蝶牌球拍供我使用,後來得悉我在採訪中外貴賓時亟需一台袖珍型錄音機,也特地由日本為我買回一台新力牌錄音機,讓我使用了十多年,而我于八年前赴美出席漢學會議並宣讀論文時,校方已給我一千五美金充當差旅費,林澄枝再自掏腰包贊助我一千五美金,使我在那趟美東之旅,不致太過寒酸。父女愛護部屬之熱心如出一轍,令我永銘心坎。

  她的昔日同學戴美玉說她在學校時不大說話,到了婦工會卻完全不一樣,上台講話口若懸河,跟過去的她判若兩人,這是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原理,稟性聰慧的她,經多年歷練已使她成長了不少。

  孔子說:「不憤不啟,不悱不發」的確不錯,她在實踐家專擔任課務主任時,某日,聽同事正為一個英文字的拼音在討論,她熱心地告以正確拼音法,卻遭致同事的質疑眼光,似乎認為專科畢業生英文那會有多強,便下定決心報考留學考,經一個月苦讀英文,終於如願以償。

  可惜的是,她在美期間,曾先後于華盛頓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深造過,一心以照顧夫婿為念,只挑選教育及打字、企管等相關課程之學分,未能執一而終取得碩士或博士學位||不免感到莫大的遺憾。不過,後來她僅憑實踐家專學歷再加上在美國哥大、華大深造所修學分,竟能獲得國民黨上下一致的認同,爬升至副主席寶座,正足以打破多年來文憑主義的迷思,畢竟學力優于學歷,林澄枝的缺憾正足以促成她在事功上的成就,這可能是心理學上所謂「補償作用」(Compensation)的醱酵,試看許多未獲博士文憑的教授,教書格外賣力,即係指此而言。

  謝東閔曾說:「教好一個女人,等於教好一個家庭」,試看林澄枝之長女文宜,出身美國普渡大學,榮獲博士學位,擔任實踐大學社工系主任;而次女文安,在美擔任中學教師列入最優教師名單,曾接受柯林頓總統表揚;么女文心,去年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研究所,成績每科都列為A等,達成了當年林澄枝未完成的志願。

  許多人常感到疑惑,夫妻之間究以互補或互換為宜,她與夫婿可說互具特色;「他可漫天飛舞,天馬行空,而我像是一列火車,只會在軌道上行進。」(見第五十三頁),不過,林澄枝也並非全然古板之人,她在家中常會模倣彎腰駝背老太婆的走路姿勢,也曾于某年在實踐大學的同樂會中唱了一首「八個娃娃要媽媽」韻味十足至今尚有餘音繞樑之感。

  隨著年齡增長,唯一的改變是林澄枝更勇於面對自己,學會更柔軟的心境,較輕鬆的態度去面對婚姻生活中種種繁瑣問題。她說:「他尊重我,不過我尊重他的更多。」看來她深諳孔子所謂「毋固、毋必、毋我、毋意」的道理。

  林澄枝多年來投身于黨務工作,使她對黨職死心踏地無怨無悔,她先後受任于李登輝和連戰,對于前者她在首屆省長、民選總統選舉乃至二屆立委選舉中,上山下海,夜以繼日的奔忙,已有所回饋,對于連戰,她亦盡心盡力予以輔佐,堪稱問心無愧矣!

  林澄枝對墨西哥執政黨失去了七十年的執政權頗有感觸,因墨國婦女占五三%,與國民黨極為相似,國民黨推出林澄枝出任副主席,可能志在藉由婦女票而重奪江山。近日,林澄枝辭卸實踐大學副校長之職務,可能另有盤算,或許在黨務上再奮勇力拚,或者,十多年的奔馳使她心力交瘁,藉此享受含飴弄孫之樂也未可知。

  世上無十全十美之人,亦無十全十美之書,本書描寫林澄枝平生走過的軌跡,有如行雲流水,讓人讀來如飲瓊漿,獲益匪淺。惟一的缺點是,把林澄枝太過美化,其中「內外皆美」一章,把她描寫成柔情似水,堅忍不拔,又似乎是逆來順受之人,其實,林澄枝享有「小諸葛」的稱號,對事每能洞燭機先,但並非全無脾氣之人,她明辨是非,且嫉惡如仇,某年在我主編《今日生活》時,有位臺大醫學院醫生在一篇文章中,對女人的分泌物說成極不雅的名詞,她便悻悻然道:「陳主任,本期《今日生活》你敢帶回家給女兒看嗎?」使我羞愧得無地自容。對於李登輝近日之力挺阿扁並組成臺灣團結聯盟,有意與國民黨互別苗頭,令她氣得直呼:「晚節不保」,其心性之率直由此可見一斑。

  近日獲悉,林前主委已於七月四日喜獲麟孫,升格作祖母,忝為昔日部屬之一,特賦七律乙首以資申賀:

  六二星霜一瞬中,覃敷德澤嘉聲宏。 高才詠絮瀛寰仰,循道懷仁鄰里崇。
  六藝隨身出流俗,瓞綿三代揚惠風。 雅操清采國門重,映日金萱家運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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