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閱讀閱讀,用電影說故事,靖傑關心底層,也遙望未來;從執筆創作到拍攝文學大師,連串的創作之旅,讓他心中的藏書顯得既寫實又魔幻。
林靖傑的故事,就從最近的《閱讀時光》說起。
文化部為了讓臺灣文學留下美麗身影,委由王小棣導演籌拍的《閱讀時光》系列戲劇影片,自3月起至7月間在各電視臺播映,透過這些各具風格的影像敘事,讓許多人再度動心起念,喚醒對於經典文學的深深依戀。
而在4年前,《他們在島嶼寫作》系列電影,則是有系統性地記錄6位臺灣文壇重量級文學家:林海音、周夢蝶、余光中、鄭愁予、王文興以及楊牧的生命與 創作歷程。其中,《尋找背海的人》即是導演林靖傑以其電影語言作為引路人,以風格化的電影敘事手法,讓讀者得以重新凝見王文興的文學生涯。
再往前推至2007年,林靖傑的首部劇情長片《最遙遠的距離》也仍讓許多人記憶猶新。女主角之一桂綸鎂更是家喻戶曉的影后,該部作品更獲得威尼斯影展「國際影評人週最佳影片獎」、第九屆臺北電影節「評審團特別獎」肯定,也為林靖傑的影像創作之路開啟更多的可能。
近年積極投入電影創作的林靖傑,早年曾以「江邊」為筆名之小說散文創作獲得聯合文學、時報文學獎首獎,他從閱讀出發,喜歡觀察人性與社會,後又投入 劇場與電影工作,但無論是文學、戲劇或電影,對他而言,一切源於閱讀的悸動以及生命的體驗。他最近完成的電影作品《愛琳娜》,即是以其文學的靈魂,糅和著 臺灣人民悲喜曲的展現。這部大眾通俗的電影,以魔幻寫實手法拍出臺灣很生猛、張揚舞爪的草根生命力。
熱中影像追求電影夢想
《愛琳娜》由陳怡蓉擔綱女主角、飾演一位出生於臺灣勞工家庭的陳愛琳。她靠著打工、跟現在很多年輕人一樣過著工作不穩定的生活,每月收入不到 22k,在一次車禍中與撞到她的安親班老闆認識,而有機會爭取到去安親班學小提琴的機會,她抓住了這個機會,把他當作是命運的安排,她想要翻身,所以很認 真的學,在安親班教小朋友學琴;因而有機會往社會上層流動,也幻想著幸福人生就要開始,可以找一個更好的老公,從底層階級翻身為中產階級,但這些都是虛妄 的想像,最後她重新認知到不用看不起自己身處的階層,不用為所來之處而感到丟臉,應該去認識、肯定自身階級的價值,找到那安身立命之處,肯定自我階級就能 產生力量。
而這部電影也反應出時下社會一些挫敗氛圍,但林靖傑希望這部電影能有一些力量,不要被這個挫敗的情緒所困,所以就讓電影裡的陳愛琳化身為《愛琳娜》,用他擅長的小提琴當作武器,以小提琴為盾、弓為箭,戴上蒙面女俠的面具,在捷運上、在火車上、在一些紡織工廠女工抗爭的場合快閃,用小提琴拉出不一 樣的樂音,為弱勢者讚聲。
將一個很平凡的人,化身為武俠人物,在現實生活中機率不大,但電影本來就是提供一個讓現實生活中不能滿足的想像在電影中實現,所以創造一個很平凡的 小人物《愛琳娜》,林靖傑表示,每個人生命中都有一個傳奇的片刻,或渴望有個傳奇的片刻,就像安迪.沃荷(Andy Warhol)說的「人人都有15分鐘的成名機會」,任何一個平凡的小人物,那我想人人都有片刻的傳奇機會。這部電影,我想藉由這樣一個精神,來讓觀眾看 完之後能受到鼓勵,只要勇敢的踏出去,也可以創造自己的傳奇。
魔幻寫實充足平凡學生生活
《愛琳娜》這部電影跟林靖傑的成長環境及閱讀或許有關,片中屬於南臺灣的氣味,都是林靖傑長期生命中的累積與觀察,畢業於輔仁大學大眾傳播學系的林靖傑,回憶起第一次上臺北是在讀大學時,深刻的體認到臺北與南臺灣不同的生命力。
林靖傑認為有二類書是對於自己比較有啟蒙的,一類是大一時讀馬奎斯的《百年孤寂》以及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這兩本書對他有很大的影響跟衝擊。
馬奎斯是拉丁美洲的魔幻寫實作家,他用很魔幻的筆法寫非常真實發生在中南美洲的移民社會、資本主義對當地的影響跟侵入、一般人生活發生的種種現實面 的困境或是荒謬,這種種真實的事蹟,用很魔幻的筆法寫出來;林靖傑認為魔幻寫實這樣的文筆,開啟了他另一扇閱讀的視野,因為在過往看到較多寫實主義、現代 主義或是奇幻的作品,魔幻寫實是既魔幻又寫實,完全是你想像不到的新視野在生命中展開。
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也是一部很特別的文品,以一種夾議夾敘的手法,在長篇小說中有一個小章節叫「誤解小辭典」,它就像辭典一樣解 釋名詞,例如說「愛人」,你也可解釋成這樣,也可以解釋成那樣,當我們在談話中,常常用到同一個名詞,也頻頻點頭,但各自內心想的是不一樣的,林靖傑覺得 昆德拉是既感性又知性,原來小說是可以這樣寫,文學可以這樣展現。
這跟高中時看到的文學作品很不一樣,那時看到的多是臺灣作家的作品,林靖傑接著表示,在我的閱讀成長經歷中,臺灣作家當然很重要,記得那時當紅的臺灣作家有《白色酢醬草》的荊棘(朱立立)、小野等,基本上還是屬於寫實的手法。
而另一個影響林靖傑的是大陸作家余秋雨的《中國戲劇文化史述》,因為所讀科系跟藝術有關,所以就把這本書當成功課來看,當時余秋雨在臺灣毫無知名 度,但一看之下驚為天人,跟在臺灣受教育的思考方式完全是兩回事,他是用辯證法、用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展,認為藝術不可能自外於社會發展,把藝術歸為人類 的社會、政治發展脈絡中,這對林靖傑產生很大的刺激,在臺灣沒有人這樣在講藝術,不是從作者的角度,而是以政治、經濟學的角度來看單一的藝術作品,因為這 樣的閱讀經驗,培養了林靖傑看待藝術作品的一個方法。
這些閱讀對未來工作產生很大的影響,林靖傑很有感觸的述說,以創作為主的電影來說,在架構一部電影時,魔幻寫實這樣的題材跟電影本身就很接近,而米 蘭.昆德拉那種非常知性跟感性融合在一起,在夾敘夾議故事的長篇小說,一個章節可以好像辭典一樣,這樣的處事方式跟結構,也影響我後來對影像創作的架構, 既可以講故事、也可以辯證,所以這幾位大師對我思想世界的開啟,是非常有關鍵性的幫助。
每一個鏡頭 深入被拍攝者內心
也因為這些閱讀經驗,讓林靖傑很難再回到單純的個人,而是要從個人的經驗出發,去映照我們身處的大環境,讓個人與社會對話,並非標榜為藝術而藝術,創作不可能不被影響的。
就如劇情片是虛構一個真實,但到底什麼才是真實是一個弔詭,對林靖傑來說,無論是紀錄片或劇情片,它都只是一個媒介,透過這個媒介,我們想要更趨近真實。
例如拍攝「尋找背海的人」,王文興是個大作家,他個人沒什麼外在的動態,他的動態都在他的內在,所以鏡頭就要深入他內在的世界,就需要更多的創造 力,而不只是客觀的拍攝;為了拍攝這部紀錄片,林靖傑除了閱讀王文興的作品,也因聽聞王文興是虔誠的天主教徒,而去讀了聖經,從王文興的作品中,看到的是 個離經叛道、桀驁不馴的人,這與馴服於上帝的教徒有很大的落差,所以得去破解這個謎,終於在聖經詩篇中找到「你把我放在極深的坑裡,在黑暗地方,在深 處」,而成為這部紀錄片的第20條線索,因為那是王文興的最好寫照。
雖然林靖傑並沒有跟王文興求證,但在文學中有一種叫互文寫擬的手法,因為「背海的人」這本書的排版跟一般很不一樣,會在某些字加粗黑、劃線、劃點 點,或會空幾格來表示節奏,因為「背海的人」整本小說是一個人的口白,小說的背景是在一個叫深坑澳的地方,看到聖經的這個詩篇時,引起林靖傑寫擬跟互文的 趣味,影片中特意將聖經「你把我放在極深的坑裡,在黑暗地方,在深處」句中的深、坑用粗體字加深。
增加影音 豐富圖書館資訊
工作繁忙的林靖傑近年來已很少有機會到圖書館看書、找資料,不過林靖傑對學校的圖書館卻很有好感,在高中聯考期間,每天都要讀無聊的教科書,為排解這氣氛,就會到學校的圖書館借幾本小說,那是唯一的滋養跟出口。
上大學時期則常到中央圖書館(現國家圖書館),林靖傑認為,在這麼大的圖書館空間,在裡面被那麼多偉大心靈智慧結晶的書包圍,是種幸福的感覺,有種既肅穆、莊嚴、又安心,但是又有點惶恐的感覺。
而身為影像創作者的林靖傑,則希望臺灣的公立圖書館能多增加影像資料,因為影音閱讀已是種趨勢,不過林靖傑更希望圖書館的影像資料是能提供具藝術性、文學性以及能呈現臺灣本土文化的影音作品,協助來到圖書館的市民,能開拓更多的視野,而非只是觀看市面上賣座的國外電影。
林靖傑:
出生:1967年
學歷:輔仁大學大眾傳播學系
經歷:《影響》雜誌編輯
《新新聞》周刊記者
主要作品:
《猜手槍》
臺北電影節最佳新人導演獎
亞太影展評審獎
《我倆沒有明天》
入圍金鐘獎最佳導演
《最遙遠的距離》
威尼斯影展影評人週最佳影片獎
《愛琳娜》試片會 網友觀後語:
「感謝這部電影讓我重燃一些生活的力量。那種生活的力量大概就是來自於臺灣市井小民生命的韌性吧。」
「這部電影是內容豐厚且帶有歡笑的那種國片,會使人感動但不會到落淚的程度,離場後一些較為深刻的感觸則隱隱約約持續在心底發酵。」
「面對現實生活的苦悶與艱辛,身為一位市井小民,該如何才能扳回一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