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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喬:從閱讀走入社會

文:邱睦容 攝影╱莊震烽
「以前臺中沒有超過中港路那一邊。」走在被暱稱為「綠空鐵道」的小徑上,抬頭是樓高十幾層的新高架,腳下是資歷數十年的舊鐵軌,鍾喬如數家珍地介紹老臺中的樣貌—日治時期的都市範圍、棋盤格、火車路空*⋯⋯一旁的綠川水聲隆隆,鐵支路和河水都沒變。這裡是詩人、作家、劇場工作者鍾喬的故鄉,是養成他關懷社會底層的起點—也或許是因為他來自這個地方。

  

這裡就是羅陀斯/就在這裡跳吧

  打從1980年代起,參與《夏潮》、《關懷》、《人間》等左翼思想的黨外雜誌,接著創辦「差事劇團」,長達40多年的創作生涯,鍾喬兩個字,早已與「民眾劇場」、「社會運動」、「草根文化」等關鍵詞連在一起。


  出生於1956年,童年與學生時代走過退出聯合國、中美斷交、釣魚臺事件,接著1970年代末新自由主義興起、中國崛起後的臺美關係再變化,世界局勢在走,始終未改的是鍾喬深植於行動中的左翼思想—儘管在當今的主流價值來看,有那麼一點「不合時宜」—就如同他常引述的「羅陀斯」詩句,要在不斷落敗的革命中,屢屢站起。


  那麼是什麼促使他將詩化為行動?得從那間火車一經過,整屋子就跟著轟隆作響的老房子說起。

               鍾喬:從閱讀走入社會 
*火車路空:因應臺中車站周邊的地勢落差,而建立起抬高的鐵橋,火車通過時會發出轟隆聲響。


在火車震動的木屋中閱讀

  臺中市南區復興路三段527巷,離鐵道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巷口是一間鐵工廠,巷尾是有名的「台中肉員」。這裡是鍾喬生活的巷子,和工廠、小吃為伍,火車聲絕對不是浪漫,而是庶民階級習慣的日常。父親是工人,母親是主婦,背負著父母期待,成為巷子裡唯一考上臺中第一高級中等學校的孩子。鍾喬回憶起學生時代,經常是窩在像鴿籠一樣悶熱的家裡讀書、準備考試。


  青春是苦悶,在越吹越慢的電風扇前,那時唯一能帶來解脫的,便是被稱為「課外書」的文藝作品。中一中不只帶來課業的壓力,也在精神上開啟貧窮家孩子的透光出口。在戒嚴時代,同學們一本本傳閱魯迅、巴金、茅盾等中國三O年代的文學作品,在白色恐怖籠罩下,讀這些書等同為自己貼上「共產黨嫌疑人」的標籤,因此只能以影印本的形式私下流傳在校園內,一本要花20塊來換。由於是禁書,鍾喬往往都是躲在棉被,在黑暗中一手舉著手電筒閱讀。

 

課堂上的禁書啟蒙

鍾喬的老家前的巷子。

  「同學們,我可不可以抽菸啊?」「同學們,你們想照課本念一念,還是想聽真的?」中一中的歷史課,一位叫「齊治平」的老師抽著菸,讓同學把課本蓋上,他不講蔣介石,講魯迅和巴金、講底層社會和無政府主義。就這樣,老師撒下的種子,在一干同學心中萌了芽,不只窩在棉被中讀書,他們也參加謬思社、辦校刊《育才街》、分印禁書,走上文藝的道路。


  「文學家描述的底層人物,和我們內心的苦悶,在某一個部分是能夠相連結的。」鍾喬說道。出身自工人階級家庭,準備聯考的青年在密不通風的家中,所有對於生命的不滿或不解,是靠著文學作品得到救贖。「你讀了這些文學作品,譬如說陳映真的《將軍族》,你會發現文學可以不只是同情這些底層的人,甚至可以昇華他們的生命。」


  對於這群求知若渴的學生來說,想方設法才能弄到的幾本禁書,作為知識來源是遠遠不夠的。學校的圖書館內不會有禁書,那就改讀被禁作家讀過的書。比鍾喬長約20歲的李敖,是中一中的學長,李敖的著作被禁,學弟們便以書後貼的借閱卡作為線索,在學校圖書館內玩起「尋找李敖」的遊戲,相互傳閱李敖借過的書。一方面要把心儀學長的腦內所學,複製到自己的知識體系內,另一方面也順勢在借閱卡上,把自己的名字寫在學長後面,感受名字並列的喜悅。
 

學校外的精神世界

鍾喬

  中一中文藝青年的精神晃遊地,還有學校不遠處的省立臺中圖書館。貧窮家庭的小孩不會有錢買書,唯一的書籍來源就是圖書館。而在禁書之外,政府允許閱讀的是來自西方世界的翻譯書。「那時我們借了很多新潮文庫的書,有些是同學間口耳相傳的,有些是老師課堂上介紹的。」鍾喬記得,新潮文庫是1960年代「志文出版社」發行的叢書,他在圖書館陸續讀了羅素、卡繆、沙特、齊克果、尼采等大家的著作,這些討論存在主義、虛無主義的哲學作品,深深影響他日後的寫作。


  鍾喬另一個常出沒的場所,則是中一中斜對面、雙十路和育才路交叉口的「美新處」(美國新聞處),鍾喬常到裡頭看書。韓戰爆發後,美國不只在軍事上將臺灣納入協防體系,在精神面也透過各地美新處的展覽、圖書館、活動,讓臺灣人認識美國價值,背後的目的則是強化反共意識。


  「我的媽媽是去美國家庭幫傭的,偶爾她去工作時也會把我帶上。美國人的家裡有一種清潔劑的清香,那時候臺灣人是沒在用洗衣粉的,美新處裡就是充滿那樣的味道,還有冷氣。」對鍾喬來說,美新處的氣味如同黃春明筆下「蘋果的滋味」,用蘋果借代臺灣底層人對於美國的想像。「那裡有全彩、印了汽車和美女的《今日世界》,也有現代主義的各種書籍—當時臺灣流行現代主義,就是讓一般人不要用文學去碰觸社會現實。」相較於呼籲關心底層的左翼文學,現代主義西方推崇的自由、民主價值,更加呼應當時政府的國際政治路線。


  從左翼文學到現代主義文學,從教室、中一中圖書館、省立臺中圖書館到美新處,左派與右派,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中國與美國,少年鍾喬就是在這樣的推移之間,選擇出自己未來40年要站好的位置。
 

閱讀是一場集體的安靜儀式

鍾喬

  走出學校,迎來40年的創作生涯。鍾喬的劇場工作不只在舞臺上,也包含田野調查、排練團練、營運行政,甚至寫計畫書。奔波的生活節奏,已經不像年輕時能盡情地泡在圖書館,徜徉於書本的精神世界,即便如此,閱讀依然是讓自己安靜下來的重要儀式。


  「就像去看電影,黑暗的戲院中,你不曉得左右邊是誰,但就像大家一起經歷了一場儀式—和不相識的人,共同走進一個地方。」鍾喬用電影比喻閱讀,在以網路為資訊吸收媒介的當代,只承載有限資訊、更新不迅速的紙本書籍,彷彿已經是上個世紀的老舊工具。但紙本書不會在邊邊角角跳出各種廣告,給了一個遁逃於資訊爆炸世界的方法,「若是走進圖書館閱讀,專注感會更強烈,你手邊有一本書,你會讀下去,你會好奇作者接下來要寫些什麼、想講什麼,不斷地被它吸引進去,就如同看一場不被打擾的電影,也和書裡的人物相遇。」鍾喬細細說道。


  人們總說,青少年讀的書,會跟著你一輩子。從戒嚴到解嚴,從青春年少到創作不輟的劇場前輩,數十部劇作、散文、詩集、著述中,彷彿能看到鍾喬童年傳來轟隆聲的木屋,學生時代所讀的思想著作如同垂下來的繩索,拯救當年的慘綠少年。而這些經歷又化為作品,希望昇華更多有著類似處境的社會大眾。
 

鍾喬

鍾喬推薦書單

《回歸本源—馬奎斯傳》

早期受到西方現代主義和鄉土文學論戰的影響,鍾喬的寫作一度偏向寫實主義,直到1980年代讀到馬奎斯《百年孤寂》時,才發現當神話與現實結合時,能滿足創作者對於想像和現實的關切,超出純紀實的紀錄片或報導文學,魔幻寫實更吸引人。

 

《我的弟弟康雄》

是鍾喬拿著手電筒、窩在棉被裡,偷偷讀的禁書之一。陳映真影響他的思想甚深,這本書透過一位18歲青年康雄的自殺,講康雄為何成為「安那其」(Anarchist)思想主義者、為何感到虛無,進而走上絕路的故事。對於青少年鍾喬來說,同齡者自殺的題材似乎在和自身的經驗對話。

 

《如影而行:鍾喬劇本選輯》

「如影而行」借用魯迅的一篇散文詩,說明影子(理想)如劇場,跟著自己在光明與黑暗間若隱若現。從事戲劇創作近40年,也寫了數十本劇本,鍾喬在本書精選8齣戲的劇本,是創作生涯內最關心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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