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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外野之歌─讀楊牧〈一首詩的完成〉

文:小葉(輔仁大學中文系學生)

  詩人張無曾經比喻過,寫詩就像是釣魚,鉤餌並不需要急著下水,反而是正確的姿勢,及清楚的判斷,才是樂趣的所在。而詩畫家羅青哲也曾指出,詩這種東西,就有如是在黑暗之中,仍然盛開的花朵。葉珊的散文眾所皆知,具有一種求新求變、文質炳煥的精神;楊牧的詩,則亦無可否認,象徵內在藝術的搜索境界。所以現在,當寫詩的楊牧,用散文去挑戰本就擅長散文的葉珊時,我們就可以預料,將會激盪出更多、更美,深邃精彩的思想。

  而我自從寫詩以來,因為愛它,所以在每個零星瑣碎的片刻裡閱讀;因為愛它,也在每晚徹夜不眠的桌燈下吟寫,直到東方發白,才肯罷休。因此對於詩的特色,對於詩這種語言給青年的魅力,以及對於完成一首詩所必經甘苦的過程,體驗極其親切。舉段英國詩人濟慈二十一歲時的獨白來表達吧:

  我感覺如一浩浩太空的凝望者,
  當一顆全新的星球泅入他的視野;
  或者就像那果敢的戈奧迭,以他
  蒼鷹之眼注視太平洋──當所有水手
  都面面相覷,帶著荒忽的設想──
  屏息於大雷岩之顛。

  深深愛詩的我,總覺得「詩」該是座完美的雕塑,不能輕易下刀,也不能隨便評斷─除非是,詩人果真有不凡的內涵。

  所以啦!當我初讀完楊牧<一首詩的完成>後,心便為之驚嘆。因為我發現對詩已從純粹的感覺,轉變成藝術上的駕馭;而也開始感受到,除了狹隘的頤情養性之外,詩還必須用更多的角度去看待─不管是浪漫、實用、白描、影射、輕鬆抑或是嚴肅。

  <一首詩的完成>由洪範書局出版,是楊牧對詩理念思考的整體表現。他分析詩的形成與內容,指出意象、色彩、音樂乃至於現實、傳統歷史等因素對詩所造成的效果。此外,也廣泛地探討了詩人與社會,以及經典與外國文學等背景,對於一首詩之所以完成所潛在的指導及內定作用。試看其目錄,十八個主題,從〔抱負〕、〔大自然〕、〔記憶〕、〔生存環境〕、〔壯遊〕到〔社會參與〕、〔閑適〕、〔形式與內容〕、〔音樂性〕到〔聲名〕、〔詩與真實〕等,不正是分別從不同角度去討論詩的定義及方法,進而指出了詩的實價值所在嗎?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跳開一般的文學批評,楊牧本書竟是採用書信體,且以冷靜、深沉、優美的筆調去探尋美學與人生之間的關係。而最後再以一短篇總結自我對詩的概念,以作為習詩創作者的參考。是故,從學術的觀點來看,本書確為實際的詩論批評著作;但從藝術的觀點來看,卻也同時可以視為楊牧自剖文學心靈的一本散文選集。

  而書前有題「給青年詩人的信」,書末楊牧亦道:「詩的重擊彷彿天鐘鳴,於淒寒的宇宙催響竅門,喚起神經,探索深邃與遙遠,朝自一切可能和不可能。」可見這本書整系葉珊散文風格的絕妙參考呢!以下就舉些例子:

  在〔抱負〕中,楊牧以為「一個詩人應該有所堅持:要超越功利、崇尚自由;要關懷社會,但絕不受制於群眾;要重視情感,但莫濫於愛憎。」他並形容詩人柯律治為「現實活動的局外人,幻想國度的主宰」。

  在〔記憶〕中,楊牧翻譯雪萊的詩:
  音樂,當柔和的聲籟消滅
  在記憶中飄搖顫動著;
  花香,當美麗的紫羅蘭凋萎,
  活在他們撥活的感官裡。

  他說:「記憶是充滿力量的,充滿了使詩產生、形成、擴大、感動,並且變成普遍甚至永久的力量。」可不是?在這栖遑鑽營的街衢中,詩人最難得的便是他們仍然堅持的天真,咀嚙反芻著繆思賜與的童心。而冗贅不馴者則不然,因為他們已喪失最美的記憶了。

  在〔音樂性〕中,楊牧指出「詩的音樂性就是以音樂之美來提升詩的感染力」。這當然,詩和樂是一體的,在詩中若是缺少順暢的內涵韻律,恐怕便不足以稱詩了。

  在〔論修改〕裡,楊牧肯定了修改的必要性,並舉拉丁詩人浩越司之語為證:「作品寫成之後,要把它擺過幾個月或幾年不發表。」

  在〔朋友〕中,楊牧形容詩裡的情誼:「在我年輕的飛奔裡,你們是迎面而來的風……」

  最後在〔詩與真實〕,明白地,楊牧則疾書出藝術的永恆與無限,以對照出人生的短暫。他並以濟慈之語作結:美就是真,真即美。

  總之,我們從這些例子中可以看出,楊牧直想以他一心獨得的鑰匙去開啟這詩世界的愛與死的奧妙,並且以葉珊慣有的散文筆法─冷靜包含熱情,充盈意象與色彩,浪漫幽遠,豐富的美感經驗等─來謄寫成帙,以完成封封的信箋。

  記得一位詩人曾如此說:「詩是最精妙的觀感表現於最精妙的語言,這兩種精妙都絕對不容易得來的,就是大詩人也往往須費盡畢生的辛苦和摸索。」而自己在書上也曾寫過這樣眉批:「訓練詩心,但不故步自封;有技巧,但不刻意套用;總歸如風之流動無止,水之變化無形。」我本就已經自許為愛詩的靈魂,如今再匝月閱讀這<一首詩的完成>,也不過彷彿像再次撫觸著一把全新的施密特望遠鏡,在星空下凝視滿天竄動的深雲罷!

  小小孩有首短詩〔美麗與哀愁〕:
  潮汐晨昏 動靜海洋之美
  松柏常青 長眠山麓之麗
  而當遙相呼應的是 你與
  大地繁榮衷敝 昇華成哀
  凌空恆常瞬滅 沉澱竟愁

  寫盡了詩人對詩的敏銳。亞里斯多德則指出:「詩提供共相。」讀完楊牧此書後,我不但對詩有更深入的認識,對詩人亦是。

  • 註一:楊牧本名王靖獻,原筆名為葉珊,後改為楊牧。
  • 註二:<葉珊散文集>有自序〔右外野的浪漫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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