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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之外的對決—試論《白雪公主》

文:立湘(大墩寫作讀書會創會召集人暨小太陽兒童讀書會帶領老師)

  某些兒童文學及幼兒教育工作者認為:《白雪公主》這個家喻戶曉的故事,不適宜兒童閱讀,因為其中含藏著「有毒思想」。例如:白雪公主缺乏自覺意識與自主能力,只能坐待他人的救贖;王子以貌取人;皇后的褊狹心態與暴力性格……等。然而,從讀書會著重「思辨」的立場來看,這部充滿爭議性的童話,恰可提供吾人極為寬廣的討論空間。

  首先我們來看白雪公主。她之所以惹來嫉恨與殺機,肇因於她的美麗;而她之能獲得小矮人的收留與王子的青睞,也是由於美麗。「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揆諸歷史,由於傲人的才華、財富、權勢而引來殺身之禍者,斑斑可考,何獨美貌為然?

  有人批評白雪公主有貌無腦;不但勘不透皇后「假面」之下包藏的禍心,一再入其彀中;並且無力開創自己的命運,只能等待愛情的「真命天子」出現,賜給她「美麗人生」。可是我們不要忘記:當侍衛奉命帶她到郊外予以殺害,白雪公主並未順服地引頸就戮,而是運用她的言辭、聲音、表情,苦苦哀求侍衛放她一馬。之後,她在森林之中,踽踽獨行,憑自己的雙腳尋踏自己的未來。加入小矮人之家以後,她也能識時務為俊傑,放下身段:灑掃庭除,洗手作羹湯。由公主變為菲傭,並且適應自如,可謂EQ過人,深得生涯轉換三昧!

  至於皇后(後母)三次易容,公主三次上當,可見她的危機意識太差。為人師長、父母者,不妨以此作為反面教材,指導孩子面對危機四伏的治安,尋思自保之道。不過,倘若換個角度來看,臺灣這些年來,綁票事件頻傳,許多兒童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之下,已經學會面對陌生人時,先以有色眼鏡觀之,甚至裝聾作啞,拒人於千里之外。為求自保,人間最美的互諒互信實已湮沒不彰!以父母的角色看白雪公主面對皇后時的全無機心,坦率天真,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接下來我們看皇后。以她聰明的頭腦,對化學實驗的興趣和對目標鍥而不捨的毅力,倘能得到適當的引導與鼓勵,未嘗不能如居禮夫人,在化學界闖出一片天。然而,她卻念茲在茲的,一心想成為天下第一美女;並且把超越她的人,一律視之為寇讎,必欲除之而後快。是誰給了她如此褊狹的生命目標?家庭教育?還是社會?

  李雅卿在《成長戰爭》一書中述及:她兒子就讀資優班時,曾有同學以冷峻的言語告訴他:「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死,我就是第一!」如此怵目驚心的想法,孰令致之?如果我們不能以多元價值的開放心胸,鼓勵人們發揮各自的天賦才能,並且樂觀欣賞多元文化的紛陳之美,人類的社會就難以免除爭鬥、排擠、怨懟乃至殺戮的不幸發生!

  魔鏡也是個令人深思的象徵。它是觀念狹隘的父母?還是僵化的社會規條?皇后的「喪心病狂」,它亦難辭其咎。率爾直言:「白雪公主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一再引動皇后內心深處的忿懣與不平。

  其實,美醜豈有絕對的標準?白雪公主荳蔻年華的純淨之美豈可與皇后成熟歲月的風華之美相提並論?主觀的定人高下,有時也等於冷酷的判人生死呢!無怪有位小朋友說:「迫害白雪公主,魔鏡也是幫兇!」

  有人則將魔鏡視為知識的象徵。知識原無善惡,只是客觀的呈現;而其「用」則在人,用之於善則善,用之於惡則惡。獲得知識,靠的是聰明;懂得適當運用知識,則是智慧。二十世紀末的今天,「魔鏡一族」是更形壯大蓬勃,為人類文明之指標,族繁不及備載?還是已被打破,只留殘餘碎片遺落在人間?

  談過故事中的女性角色(白雪公主、皇后)、中性角色(魔鏡)之後,接下來要談談男性角色:

  一、國王:白雪公主的父親,故事中對他著墨不多,敏感的讀者卻不肯放過他。他顯然缺乏知人之明與洞燭機先的灼然目光。他娶妻娶貌,結果為女兒引來殺機。試問:當皇后幾度謀害女兒時,他在哪裡?是孜孜於國事?還是馳騁畎獵於郊野?從故事中,我們看不出他是不是一個好國王?但可以確定:他是不及格的父親。

  二、王子:他的角色任務是救醒公主,與她結婚,讓她由麻雀變回鳳凰。在較完整的版本中,皇后聞風追殺而來,王子迎頭予以痛擊,終於除暴安良,大快人心。這種年輕有為,甚至可以代替上帝懲奸罰惡的「民族救星」,可視為平民階級理想的寄託。不過,細細品味,不難發現其中的弔詭:假設公主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王子救她不救?有條件的正義,算不算正義?

  三、侍衛:侍衛背著皇后,私放公主,你可以說他一念仁慈,見義勇為;也可以說他執法不力,欺騙長官。有人同情他在道德良知與職業倫理的矛盾衝突中,只能消極對應。也有人惋惜他未能伸張正義,為國除害(若是,則日後娶公主的,說不定就是他呢!)等到謊言被識破,終究逃不過皇后的毒手!我們可以說:侍衛也許是個仁者,卻非勇者;是個「執行者」,而非「革命家」!

  四、七個小矮人:小矮人具有老人的外表與兒童的心靈,作為「中途之家」,恰可保全公主的安全。(若是七個大男人,則白雪公主休矣!)有人把七個小矮人視同開門七件事,代表「生活的條件」。「從此,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在森林裡,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故事為何不在此處打住,而非要安排王子出場?是否意謂安穩的生活未免貧血,而必須加入愛情的元素,讓人為之悲為之喜,為之波濤洶湧,為之月明星稀,然後生命的內容始可稱為完足不虛?

  女性主義者指斥《白雪公主》缺乏女性自覺意識,筆者反倒稱賞這個故事提供女性反思的空間。國王、侍衛、王子、小矮人都是陪襯,用以凸顯白雪公主與皇后這兩個女人的「對決」。歷史(History)向來以書寫男性之間競逐的軌跡為主,在過去的世代中,男性與男性之間相互競爭、相互合作的經驗豐富而精采;女性之間則相對貧乏,往往只有競爭而無合作,更談不上相互激盪輝映,成就其生命的萬丈光華。

  女性如何在傳統價值與單一標準的死胡同中,走出自我;如何與旗鼓相當的對手保持競爭而合作的關係,從而促使彼此的光華轉而豐厚人類文明,值得兩性共同思考。這,何嘗不是《白雪公主》帶給我們的省思與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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