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夜,小小的古蹟:位於圓山的台北故事館,11月21日星期五夜降臨之際,湧入了不少聽眾,有為幾米而來的,也有為駱以軍來的,然而更多的是來享受每月一次文學沙龍的常客,等待把自己放空,裝進滿溢文學溫暖氛圍之處。妙語如珠的主持人蔡詩萍,打開了繆思的星期五文學沙龍的序幕,介紹起兩位朗誦者,也是他的多年老友:幾米、駱以軍。「幾米比較老,但他看起來比較年輕,駱以軍實際上比較年輕,但看起來卻比較有份量。」害羞的駱以軍和更害羞的幾米,來到故事館坦然地面對。幾米與駱以軍,並非初次來到繆思的星期五文學沙龍,3年多前,文學沙龍第一場,幾米就曾經來到故事館朗誦,他猶然記得,當時在戶外,背對古蹟,在院子裡朗誦,而駱以軍在一年多前也曾參與過文學沙龍,本次他帶著最新作品《西夏旅館》抵達。
幾米的聲音與創作
在幾米緩緩的聲音裡,月亮走進老房子裡,從《月亮忘記了》摘出的:「看不見的,是不是就等於不存在?也許只是被濃雲遮住,也許剛巧風砂飛入眼廉,我看不見你,卻依然感到溫暖。……每一個黃昏過後,大家焦慮的等待,卻再也沒有等到月亮升起。潮水慢慢平靜下來,海洋凝固成一面漆黑的水鏡,沒有月亮的夜晚,世界變得清冷幽寂。但是,最深的黑夜即將過去,月亮出來了……」靜默,觀眾被幾米的聲與月光的光給包裹住。
談到創作,幾米認為畫圖用色是直覺,說故事時所搭配的顏色才會考量到情緒,他並非設定好故事才去畫。而《謝謝你毛毛兔》採用黑白畫風之因,是因為第一集,1998年出版的《森林裡的秘密》是黑白風格,續集也就跟著走。何以作品常見兔子當主角?觀眾提出的問題由幾米來釋疑。森林裡當然不能選豬,形象太過清楚,也不會是狗,狗太過熱情和氣氛不合。而兔子的造型和形象感很適合森林裡的秘密,於是第一本的兔子一路運用到往後的創作。這書是幾米在一個過年時,其實感到很絕望之際,突然很想畫毛毛兔,且利用初一到初三,等於被迫性的畫完。在幾米的心底,覺得可以支撐人走下去的力量為美好的童年,以此支撐衰老的情境,美好的童年是可一路相伴的。畫圖是很快樂的,幾米自述,直到這一兩年來,方才感覺畫圖是有遊戲感,不會像以前那麼緊張,自由自在地運用色彩。如果可以堅持,躲在世界角落創作是人生非常美好的時刻。
駱以軍的城市經驗
聽過幾米的毛毛兔,接續上場的駱以軍表達了自身的感動,很久沒有被打到了。聽到有觀眾要幫小孩拿書來給幾米簽名,駱以軍說我自己也有小孩,但卻有些尷尬,不知道要找誰來幫忙拿書給我簽名?老是書寫城市裡各種變態的景象,會不會是城裡的變態大集合?駱以軍想起數年前,曾冒昧地請幾米提供畫作當封面。說起這一段,駱以軍說自己不是要狗尾續貂或附會,而是講到美夢與惡夢,想到自己和幾米之別。幾米的作品非常溫暖,有柔慈的感覺,感受到莊嚴感,是美夢。而自己的作品卻往洞口內挖深,髒水不斷地湧出、吐出,一場又一場的惡夢。
開場前甚為焦慮的駱以軍,先躲到美術館廣場抽菸,望著這個區域,動物園、美術館、圓山飯店、兒童樂園,這幾棟空間感很特別的建築,都曾成為作品的場景。提及山腰上的圓山飯店,駱以軍想到自己的婚禮是在圓山舉行,台上觀眾一臉「哇」,他補充,沒那麼誇張,只不過因為當時候圓山屋頂燒掉,「半價」,釋疑了,觀眾們大笑。駱以軍依然清晰記得,明火高燭的圓山飯店,和今夜的故事館一樣,有著超現實的空間存在。當時父親還在世,主持婚禮,岳父則是澎湖人,外省掛的老頭子和本省掛的老頭子,在同一個畫面裡,呈現一種恐怖混亂的狀況。在駱以軍的作品裡,經常書寫外省背景的父親,被迫停格在一些他不願意的畫面中。新書《西夏旅館》寫的是一個獨特的時代,西夏後來被蒙古滅絕。直到晚近,西夏文才開始被學者研究。懷抱想重建「不存在的西夏文」企圖的駱以軍,小說有著男孩孩在旅館裡,夢見一個西夏遺老逃亡的過程。小說裡,每一個房間都是幽靈,被時光囚禁的靈魂,或是蠟像館一般。旅館裡的空間,像是一個租界,不屬於那個城市,任何人都可以來來去去的空間,栩栩如生地彷彿是停滯的海市蜃樓。
試探各種可能的創作
主持人蔡詩萍,適切地為今日朗誦的兩位作家,作了一段結語。幾米的文字從來不複雜,圖案讓任何人看了,都有一種小小的不捨和溫暖。駱以軍則是把文字極盡可能試探,極盡可能地挑戰我們在面對時的忍受的可能性。他認為本次朗誦是非常有意思的對照組。外在的形象錯置,文字的對照。也許文學最美好,是因為別人創作出來的作品,在生命中不同的階段都會有不同的感動。
在台北這個忙碌、也有點冷漠的城市裡,文學像是小小燭光,點亮了一隅,不只是台北故事館的文學沙龍,也有許多地方可與作家分享,聽眾在終日滿滿的行程外,排入了一場,讓自己沈思的駐足點。在台北有這麼美好的角落,我們應該感到幸福。幾米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