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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地山《落花生》之特色

文:林純芬(靜宜大學臺灣文化田野調查工作研究助理)

著 者:許地山
出版者:文國書局
出版年:民國八十三年六月(一版)

一、篇目說明

  <落花生>一書包括散文及小說兩部分,散文有<橋邊>、<頭髮>、<疲倦的母親>、<處女的恐怖>、<我想>、<鄉曲的狂言>、<生>、<公理戰勝>、<面具>、<落花生>、<別話>、<愛流汐漲>、<蛇>、<笑>、<三遷>、<香>、<願>、<山響>、<愚婦人>、<蜜蜂和農人>、<愛的痛苦>、<信仰的哀傷>、<暗途>、<你為什麼不來>、<海>、<梨花>、<難解決的問題>、<「小俄羅斯」底兵>、<海世間>、<醍醐天女>、<女人我很愛你>、<心有事>、<蟬>、<愛就是刑罰>、<債>、<暾將出兮東方>、<鬼讚>、<萬物之母>、<春的林野>、<花香霧氣中的夜>、<蘼>、<七寶池上底鄉思>、<銀翎底使命>、<美的牢獄>、<補破衣的老婦人>、<光的死>、及<再會>等四十七篇;小說則有<春桃>、<綴網勞珠>、<黃昏後>、<命命鳥>、<換巢鸞鳳>、<商人婦>、<海角的孤星>及<女兒心>等八篇。

二、散文之部

  許地山特色有四,其一為用字淺近,絕少艱深晦澀之語。常以小說對白體例行散文之實,如<暗途>中旳「那麼,你今晚上就住在我這裡,如何?」、「不,我總得回去,因為我的父親和妻子都在那邊等著我呢。」(註一)此等對白相當生活化。從好處論之,「老嫗能解」,由缺點而言,文字缺乏「魅力」,不容易長久吸引讀者的注意。此外,著者在散文中,時而使用詩的體例,如<暾將出兮東方>中的「榻上人,應覺悟!曉雞頻催三兩度。」(註二)。至於<女人我很愛你>與<心有事>,則可列入「詩」之範疇。

  其二係字裡行間流露自然情趣,清新而流暢。以實例言之,文中處處可見動物與植物,如<橋邊>中的桃林、蔗園、蜻蜓;<頭髮>中的麻栗林、孔雀;<處女的恐佈>中的蜻蜓;<我想>中的棘枝、繞藤、野花、錦魚;<生>中的昆蟲、小鳥、龍舌蘭、竹林;<落花生>中的花生;<蛇>中的毒蛇、樹林;<笑>中的素蘭;<三遷>中的牛、馬、肥豬、公雞、大鹿、獼猴與大蛺蝶;<愚婦人>中的倉鶊;<蜜蜂和農人>中的雞、蜜餞與蝶兒;<你為什麼不來>中的昆蟲;<梨花>中的梨花……。透過自然界生物之呈現,使原本平面鋪陳的文字為之生動而活潑。

  其三則是寓理於文及「相對而不絕對」觀念的呈現。許地山的散文是「乍看不起眼的角色」,然實則有其寄託。如<鄉曲底狂言>中的「瘋子」相對於「我們」;<公理戰勝>中的「煙花」相對於「地獄火燄」;<落花生>中的花生,「你們偶然看見一顆花生瑟縮地長在地上,不能立刻辨出他(按:當為它字之誤)有沒有果實,非得等到你接觸它才能知道。」(註三),猶如人與人的相處,亦非一朝一夕即能瞭若指掌;<蛇>中的丈夫認為,「要兩方互相懼怕,才有和平。」,人怕蛇的傷害,但相對的,蛇也怕人類的不友善呢!<香>中的香味如果在人的聞覺中,它本然的香味便消失或被忽略了!<山響>的山色是一種自然的變化,並非為誰而變;<愚婦人>中的樵夫認為生命不論長短,到最後終究逃不過一死,因此「不曾懷過胎底婦人是有福的」,然而那婦人卻盼了六十年,仍渴望抱孩子,她感嘆自己比果樹還不如啊!<蜜蜂和農人>則是比喻人情之淡薄-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信仰底哀傷>則是毀於堅定的信仰,終至永遠無法再有創作;<暗途>係一反常人的夜行方法,其實隱藏自己正是「保身」之法,鋒芒畢露常會惹來禍端;<海>比喻人生如泛海,僅能努力以赴,卻不能問成果有多少;<梨花>中殘敗的梨花,在姐姐眼中是「花兒落淚」,但在妹妹看來,卻是花瓣活動起來,猶如一則以憂,一則以喜,姐妹二人的生命情調完全不同,此外,「落下來底花瓣,有些被她們底鞋印入泥中,有些黏在妹妹身上,被她帶走,有些浮在池面,被魚兒啣入水裏。那多情的燕子不歇把鞋印上的殘瓣和軟泥一同啣在口中,到梁(按:當為樑字之誤)間去,構成他們的香巢。」(註四)同樣是花瓣,開始有相同的遭遇,卻又有不同的「歸處」,有的隨妹妹去,有的被魚啣走,有的卻成了燕巢的材料,猶如人之境遇一般,在重大的人生方向上,永遠不能預料下一步會是如何;<海世間>一方認為海是冷而鹹,另一方則對海充滿美麗的幻想-清潔、溫柔而嫻雅;<暾將出兮東方>,表示勿對黑暗與光明生出差別心,「黑暗是不足詛咒,光明是毋須讚美地底。」(註五)<鬼讚>意思是人要盡其之為人-「人哪,你在當生、來生底時候,有淚就得盡量流;有聲就得盡量唱;……。」(註六)<花香霧氣中底夢>,珠與露珠,只不過因人思想的前後不同而改變,其實東西仍舊一樣,並沒改變。

  其四是愛與宗教觀念。<處女的恐怖>、<我想>、<別話>、<愛流汐漲>、<笑>、<三遷>、<愛底痛苦>、<你為什麼不來>、<難解決的問題>、<醍醐天女>、<女人我很愛你>、<心有事>、<愛就是刑罰>與<萬物之母>等均表現出人間之愛。<七寶池上底鄉思>則是人間和超人間之愛。<香>:「佛法嗎?一一色,一一聲,一一香,一一味,一一觸,一一造作,一一思維,都是佛法;惟有愛聞香底愛不是佛法。」(註七)<願>「這樣底蔭算什麼!我願你作無邊寶華蓋,……。」(註八)<海世間>的受、想、行、識。

三、小說之部

  許地山,也許是因他歷經「革命時期」與「抗戰時期」的影響,<落花生>中的小說有種「流亡」感,經常出現各式流亡、戰亂,以及一些命定、宗教及泛宗教思想的人生觀。例如<春桃>一文,描述劉春桃與李茂、劉向高三人之間情義的糾葛,春桃與李茂僅是一夜夫妻,因戰亂而失散,雖春桃對李茂是「義多於情」,然而還有上一代的恩義與傳統的夫妻名分,使得春桃無法放棄這殘廢的丈夫;至於共患難的向高,春桃雖沒答應嫁他,但她依然割捨不下,在糾葛之間,向高出走,李茂上吊,最後幸而安然無事,以向高與李茂之立場而言,故事結尾仍未解決三人之間的「名分」問題,但在春桃而言,她已非一般弱不禁風的女子,她不但勇於面對生計挑戰,對婚姻也勇於做這樣的「最終決定」,此種開放式的結尾,仍可留予讀者極大之想像空間。

  <綴網勞珠>是另一類「流亡」。尚潔是人家的童養媳,被長孫可望從殘暴的婆家救出,可望雖富有,卻使尚潔踏入另一深淵,由於可望對她不信任,又在一次誤會中,造成尚潔「流亡」至馬來半島西岸,爾後雖因可望悔悟接她回家,可望本人卻又「流亡」去了!故事結尾仍然不知可望與尚潔能否圓滿,許地山仍將它留給讀者去想像、編織。從文章本身言,<綴網勞珠>中的尚潔以蜘蛛自喻,文章開頭便有一大段「開場詩」,結尾又說:「我像蜘蛛,命運就是我的網。」有前後呼應之效。

  <黃昏後>則是藉由父親關懷的回憶,對承歡與承懽兩姐妹述說他與妻子關山恒媚的過去,「無情的東西變得慢,有情的東西變得快。」(註九),似乎著者對生死有著莫大感嘆,也因此,要認識一個人,必須從其聲音、容貌之外去尋找,才能得到真正而「永恆」的東西。

  <命命鳥>敘述加陵與敏明這對戀人,因雙方父親婆多瓦與宋志的反對,走向另一類的「殉情」一途。本文特殊之處係以真實世界與它界構築,透過敏明走入「夢境」之手法,展開「它界」之旅,編織「命命鳥」的出現,使她認為自己就是那世界的命命鳥,其實這正是巫師的作法所致。

  <換巢鸞鳳>以和鸞、祖鳳為主軸,輔之以「亂世」。和鸞本應嫁給表兄啟禎,後來卻因她愛上祖鳳,展開「流亡」生涯,事隔多年,祖鳳與人「合夥」,成了山寨主之一,啟禎娶了和鸞之妹鳴鷟,且成了勦匪的武官。<換巢鸞鳳>像梁山泊宋江等一○八條綠林大漢之故事,和鸞跟了祖鳳,註定了不斷換巢的生涯,對和鸞而言,是自己的選擇,但下場卻是可悲的,怨不得天地,也怨不得父母啊!

  <商人婦>敘述林蔭喬到新加坡作生意,發達之後遺棄髮妻惜官,惜官被林蔭喬(或新娶的馬來婦)賣掉的故事。惜官從鴻漸老家流落至新加坡尋夫,爾後又被賣給印度男子阿戶耶,成為第六順位的妾,幾年後阿戶耶死了,她帶著棕色孩子回去尋找林蔭喬,但他搬家了,惜官雖惦記家鄉老母,但也不敢回鴻漸,可悲的是,她那裡知道家鄉「那裏還有一位良姆!」。一直到故事尾聲,許地山仍讓惜官繼續「流亡」,這就是她的生命旅程。

  <海角的孤星>敘述一對新婚夫妻到檳榔嶼附近生活,妻子病死,留下一名女嬰,爾後丈夫又悲哀至死,然而許地山認為,「要知道喪妻底悲哀,是極神聖的悲哀。」他歌頌愛情的偉大,勝於生命的存在。

  <女兒心>敘述清末遺臣在「大丈夫可殺不可辱」的要求下,殺死妻兒、良駒,造成家破人亡不幸的悲劇。而麟趾是唯一逃過大劫的孩子,可憐的是她雖逃過一死,展開的是更漫長的遇盜、尋父、跟戲班、逼婚的「流亡」生涯。從神仙的訪求,而至知其不可訪,轉而尋求真實人生中的父親,直至那名羅浮山下來的和尚殉難,她仍要到普陀再訪查和尚的身分,如果那和尚不是父親,她要繼續尋找。<女兒心>仍是戰亂與流亡交織而成的,開放式的故事。

四、結語

  整體而言,<落花生>一書散文部分文字清新,以文學技巧言,並無特殊之處,以文學功用之角度而論,著者往往賦予「換個角度」觀之的使命,足以反映其人生態度。

  許地山的小說大多以「順時」方法敘述,並無時下流行的「後現代」小說,敘、穿插、多軸故事糾葛等技巧,乍看亦無特殊思想,頂多僅是一種人生觀的反映;從平鋪直敘的故事裡,約略可見著者敘述戰亂之下,民眾的平凡感情與事跡,然而,亦看不出著者的反戰思想,僅是透過不斷的各式「流亡」,編綴成一篇篇故事,故事中的人物大多能勇於面對命運的折磨,進而生存下來,在人為的努力與天命之間,尋找一絲絲新希望,許地山<落花生>一書雖無「藏諸名山」的重要,但他作為戰地下的記錄者,仍不失其對生命之希望,從給與讀者一種精神寄託的角度來說,多多少少有其功能!

附註:

註一:《落花生》,頁四○。
註二:同註一,頁七○。
註三:同註一,頁一七至一八。
註四:同註一,頁四五。
註五:同註一,頁七一。
註六:同註一,頁七三。
註七:同註一,頁二八。
註八:同註一,頁二九。
註九:同註一,頁一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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