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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恐懼的人間大愛─談房龍的《寬容》精神

文:許建崑(東海大學副教授)

  《寬容》是一本冷門書,卻也是長銷書。著者亨德瑞克‧房龍(Handrik Van Loon 1882-1944)在西元一九二三年,即民國十二年,先出版了《思想解放史話》,兩年後改寫成此書;書成之後,很快就有中譯本,而且得到郁達夫等人熱烈的回應。事隔十五年,著者應紐約出版商的要求,增添了「後記」,指出寬容的理念還有待宣揚,因為「這個世界並不幸福」。對臺灣的讀者而言,這本書雖不有名,卻也容易得到;臺北文星、高雄大眾等幾家書局,都曾翻印過宋桂煌的譯本;七十八年臺北遠流出版社「勵志館叢書」中,重新排版印行,並請尉天驄先生撰文推薦;八十一年臺北志文出版社又根據迮衛、靳翠微合譯的全本出版,收入「新潮文庫」中,增加了著者生平、著作年表、後記、年譜等文字。後出轉精,翻譯的文字比宋譯本為佳,但也因此失去了揣摩房龍充滿邏輯思辯而繁複敘說的神采。

  就內容來判讀,此書可以說是「西洋史」,因為它記載了希臘、羅馬、基督教興起、文藝復興、宗教戰爭、法國大革命,以及近百年之事。但它與一般西洋史大大不同,房龍把寫作的焦點集中在人類思想的啟蒙上,更像「哲學思想史」,所以書中闡揚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以迄斯賓諾莎、伏爾泰、萊新、湯瑪斯佩恩等人的哲學主張。再仔細讀讀,房龍所引述這些哲學家的理論,都傾向「人的自省與自覺」,更接近「精神文明史」。為了要陳述人類精神文明的進步,房氏以「文學」的手法,講解枯燥的歷史事件,來吸引讀者們的關注;這樣的「啟發教育」企圖,讓他在書前加了一個寓言般的楔子。

  楔子中說,人類活在和平而無知的山谷中,接受明智老人的教誨,遵循著一本神秘古書的指示,儘管不明白書中的意思。他們唯一的責任,是遵循古訓,不可以窺探谷外的世界。冒險離開谷底的人,他們的屍體往往暴露在懸崖底下。終於有一天,一個年輕人冒險成功歸來,他又飢又渴,軟弱地述說山嶺那邊美好的事物。老人們以褻瀆聖靈的「法律」,把他處決了。不久,意外的旱災發生,小河枯竭,穀物焦死,居民大半餓死。絕望帶來勇氣,倖存的人向不可知的世界逃難;千辛萬苦之後,找到了新的綠色草場,建立新居。原先的犧牲者,變成了人們感恩的先知。這樣寓義生動的故事,指向著者「寬容」的主題。

  什麼叫做「寬容」呢?房龍引述《大英百科全書》的定義說:「寬容,准許別人有行動和判斷的自由,對於不同於自己或傳統觀點的見解,能予以耐心而公正的容忍。」容忍意見相左的人有生存和信仰的權利,看似簡單,其實很難。即使連以民主自由、理性至上著稱的希臘,也會有不容許蘇格拉底說話的時候。「定我們命運的不是神,而是自己」;蘇格拉底的政敵,偏不相信這樣的理論,反而假借著神的名義來作惡呢!羅馬的尼祿皇帝則假借世界末日的「天火」說,來羅織基督教徒的罪狀!有良心的哲學家希馬可斯呼籲道:「我們為什麼不能和平相處呢?我們仰視同樣的星辰,同為地球上的過客,活在同一個蒼穹底下。各人努力發現最高的真理,依循哪一條道路,有什麼關係呢?人生之謎太大了,不能只由一途以求解答!」精警有力的箴言迄今依然響亮!

  基督教得勢之後,教會反過來箝制信仰,殺戮異教徒,販賣赦罪券,大量斂財。爾後,法國喀爾文、德國馬丁路德教派興起,祈求寬容與解脫;等到自己得勢後,也開始殘酷對待異己。講求宗教寬容,只能存在「神話」般的想像之中。十八世紀,法國呼格蘭教派得勢,專制的國王路易十四取消了尊重新教徒信仰自由的「南特令」,間接點燃法國革命的戰火;而革命者成功以後,又開始踐踏異己。反抗歐洲宗教迫害而遷居北美洲的清教徒,雖也曾沿襲不寬容的行徑,相互踐踏不同的教派,但終究發展出追求容忍的新人道精神。這種慈悲與仁愛的精神,據房龍的說法,可能得自於更兇猛的印地安人。儘管從北美洲點燃了寬容的契機,房氏仍然擔心去除了一種不寬容,可能又得忍受另一種種族或社會的不寬容。他指出「不寬容只是群眾自衛本能的表現」,產生「不寬容」的原因,全然是「恐怖」。如果人們懂得科學的因果關係,不受制於無知的恐慌,民眾的「教育」普及了,儲存精神能源豐盛了,而能實踐「正直和正義」的美德,相信人間才有真正的幸福美滿可言。

  房龍何以有這樣的悲憫情懷呢?他出生於荷蘭鹿特丹;童年時,母親病逝,父親再娶,因此讓舅舅帶往美國。在遷徙變動的環境中,他同時感受到故鄉綠野之美與世界的浩大,也開始大量閱讀歷史、美術、音樂等書。他放棄回到故鄉繼承父親產業的機會,從二十歲開始,先後在康乃爾、哈佛大學就讀,也培養了流利地使用六國語言的能力。畢業後,他選擇新聞記者的工作,奉美聯社之命派駐俄國,親睹俄國大革命荼毒生靈的各種暴行。二十八歲,他到德國慕尼黑入學,修習博士學位。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他被派往歐洲戰場採訪新聞。返美後,他教過書,但很快就把精力轉移到大量的歷史寫作,其中以《人類的故事》、《聖經的故事》和《寬容》此書,為風靡全球的代表作。五十六歲時,德國納粹希特勒崛起,出版《我的奮鬥》,宣揚法西斯主義,房龍則以《我們的奮鬥》一書相抗衡。他還放下其他的寫作計畫,投身對納粹佔領下的荷蘭做心戰廣播。他死的時候,六十二歲,差一年才能看到二次世界大戰的勝利呢!

  房龍一生共留下了二十七部作品,他的聲譽如何?他的活動力太強,寧可著書宣揚理念,也不願留在大學教書,所以讓佔據學院地位的評論者,判定他缺少專業的琢磨,而只是個「二流通俗的歷史學家」。殊不知房氏最討厭躲在書齋中虛度一生。他說:「舉凡學問,一旦穿上了專家的拖鞋,躲進了精舍,抖去了鞋子上泥土的肥料時,它等於宣布自己行將死亡」。從事政治、教育與社會工作的人士,也沒有特別推崇他。因為房氏擇善固執的實踐能力,讓他們相形失色。房氏既已確定這一生為了「掃除恐懼、建立大愛」而努力,追求人間的真自由、真平等,所以他不在乎環境的惡劣。他說:「人類的發展還在年輕階段,年輕得荒唐可笑。要求馬上具有正直與正義的美德,看來是不合理,也不公平。」決心和勇氣,應該是解決問題最直接的辦法。他說:「對不愉快的事情生氣是沒有用的,因為事實並不在乎,因此也不會改變,所以讓我們勇敢地面對這些最不受歡迎的發展,作出合乎邏輯的結論,找出對付他們的方法!」

  這幾十年來,臺灣民主改革與經濟成長各方面,都有顯見的成績。但如果要持續進步,族群間的相互融合,政黨之間的相互合作,人民與政府間的相互信賴,都是迫在眉睫的課題。講求「寬容」的思想,才能讓國人放棄自我本位的思考方式,把「敵對」的意見當作善意的「反面思考」,使我們在政治理念、經濟政策、教育方針上,可以取得更周延、更縝密的籌劃。尉天驄先生說:「沒有寬容的精神,就無法把大家的力量結合起來,無法從一層又一層的限制和壓力中掙脫出來,產生創造的力量。」因此之故,閱讀房龍的《寬容》,可以從西方世界曾經有過殘酷鬥爭中,體會人類文明應有的進程,免除不必要的恐懼與傷害,進而學習寬容相忍的大愛,來建設和諧歡樂的未來。

書籍資料

  • 徐明德譯,《思想解放史話》,高雄大眾,民國六十年一月再版。
  • 亨德瑞克‧房龍著,《寬容》
  • 宋桂煌譯,臺北遠流,勵志館11,民國七十六年十二月十六日出版。
  • 迮衛、靳翠微譯,臺北志文,新潮文庫349,民國八十一年四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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