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朋友在中年時期，總會懷念起青年時期所讀過的《流浪者之歌1922》，也許是因為閱讀這本書代表著再次的心靈出走，走出凡世，揮別極端的愛恨情仇，以及擺脫這世間的一切惱人牽絆。而或許你還正年少，那麼你可以試著讀讀《徬徨少年時，1919》，你所疑問的自我與傳統之間永不止息的衝突，以及年少時期青澀的感情，可以在本書中找到抒發。
這兩本書的作者就是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 1877-1962）。這位20世紀重要的文學作者，對讀者而言應該不陌生。生於德國卡爾夫鎮一個基督教新教牧師家庭，赫塞的祖父是印度語言學家，父親還寫過關於老子的書。他的作品瀰漫著東方佛教神秘主義色彩，應該與家庭淵源有關係。
赫塞在1904年出版《鄉愁》後聲名大噪，一舉成名。1906年的《心靈的歸宿》和1927年的《荒野之狼》顯現了他受尼采、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史賓勒的影響。而後在1943年出版的《玻璃珠遊戲》獲得諾貝爾獎，揭示樂觀主義的個人犧牲，再次展現人性的多重面貌。
赫塞於1912年定居瑞士，並於1923年歸化為瑞士公民。赫塞的小說在英語系世界大為風行，因為在其作品中對自由闡述，對東方宗教的孺慕之情以及對榮格派心理學的中產階級評論，正好呼應了當時年輕世代表達自我、探索內心世界的看法。赫塞在與第三任妻子妮儂結婚後，由於生活、寫作各方面皆臻至平和，更有描述尋求人類的真善美的願望，於是便把這願望表現在1932年出版的《東方之旅》一書上。
病態的女性角色
赫塞曾說過：「我死後五十年，在這世界某處仍有人關心我的著作，不管那一國人從我的作品中，選擇適當的內容視為己有，我也無所謂。但經過五十年後，如果我的作品早已為世人所遺忘，那這些作品就可以不必存在於世上了。」明白可見的是，直至現今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地依然受到無比的愛戴，並持續有學者研究其思想，因此他的作品無疑是禁得起時代的考驗。
然而在文學上有令人欽佩成就的赫塞，卻終其一生總是糾結在與女人的感情衝突中。熟悉赫塞作品的讀者，不難發現他無法處理書中的女性角色，她們不是被描述成聖人高不可侵，不然就是如妓女般的淫蕩，讀者找不到較正常化的女性角色，更談不上可以交心的終身伴侶。拿著名的《荒野之狼》來說，主角有嚴重的性神經官能症，他認為性是骯髒且有罪惡感的；而在《玻璃珠遊戲》中，女性角色則被刻意輕視與忽略。
赫塞一生中結過三次婚，直到最後一次與妮儂的婚姻，生活才歸於平靜，然而他也因眼疾和年老的問題，而無法專心寫作。在這三次的婚姻中，尤以第二次與露絲的關係最為緊張。討論赫塞與女性之間關係的書籍在坊間並不多見，今年歐洲書市上出現一本收集赫塞與第二任妻子的書信，揭開赫塞許多不為人知對女性的內心糾葛與情感，非常值得一讀。
這本名為《心肝寶貝：赫曼．赫塞與第二任太太露絲的信件》（Liebes Herz：Hermann Hesse Briefwechsel mit seiner zweiten Frau Ruth），由烏蘇拉與佛克麥可斯（Ursula und Volker Michels）聯合編輯，剖析了赫塞對婚姻的恐懼，而在規避傳統的同時，又被自己如「暴風雨」般的情欲所折磨，而陷入兩難中。
掙扎中無解的愛情
面對傳統的要求，作家心中有著無限的掙扎，有滿腔熱情的赫塞不想要婚姻，也不要制約式的婚約行為，他只期望兩個人一同生活，能互相關心。書中舉出作家朋友的書信，指出赫塞打從心底無法接受制式婚姻，尤其是二次婚姻。他對愛情的看法，也許可以從以下的他在1922年時給露絲的書信中窺見一二：
「我也許太年輕，或也許我得到的不夠多，我總是希望得到妳的關心，我多麼想聽到妳說妳珍惜我的愛，而妳是多麼需要它。當妳要出門時，妳總是看起來那麼地開心，妳永遠不會說遠離我對妳而言是多麼困難，妳也不會問我是否覺得悲傷……妳總是希望我能在妳難過時陪伴妳，然而妳卻忽略我也有這種需求。」從這段文字看來，這對夫妻顯然在愛情的天平上找不到平衡點，性情嬌縱的露絲以自己為中心，並不考慮赫塞的感受；然而在另一方面，她身為女性，要求希望能撫育小孩，這點赫塞卻無法滿足她的需求。勉強維持的婚姻終究難逃分道揚鑣一途。
隔年露絲回信給他說道：「我看不到我倆婚姻的希望，對我而言，前途一片黑暗，我寧願我們不曾結婚。現在即使我心中充滿痛苦，但我仍等待下一個愛我的男人，我們可以結婚，可以生養小孩。我能理解你的束縛，但對我來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得面對充斥著酸苦的孤獨感。」
對人性永遠的關懷
難以從女性得到永遠慰藉的赫塞，也許在一次次的失敗婚姻中，他悟出七情六慾只是一場空，對人生應該仍有所期待。正如同《流浪者之歌》中的悉達即使耽溺於妓女的歡樂媾和，仍必須走上人生的旅程，完成心靈淨化。
赫塞的生命與作品仍像一條唱不完的人生曲調，你我的生命在這裡開始，也在這裡結束，領悟的到來，也是遺忘的時刻。（註：本書由法蘭克福的Suhukamp 出版社出版，全書共645頁，附27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