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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小說─《第一百面金牌》

文:傅林統(退休國小校長)

著 者:鄭宗弦
出版者:九歌出版社
出版年:民國八十八年

  近年來臺灣的少年小說創作,呈現了一片蓬勃的氣象,令人興奮欣喜。然而《第一百面金牌》的出版,更有一種標的作用,那就是提供了一部大家比較忽略的少年小說類型─職業小說的典範。茲略述其特徵如左:

一、寫實和職業的刻劃入微

  職業小說的歷史十分短暫,一般都認為始於英國女作家史都蕾菲(Noel Stoearfeild)的《芭蕾故事集》(Ballet shoes,1936)。著者曾經當過演員,寫的是親身經歷的舞台,描繪的是一個少女如何歷盡艱辛,學得一身精湛的舞藝,展現她的美,獲得熱烈的掌聲,並且決志一生一世獻身舞蹈藝術的心路歷程。因為故事內容幾乎大半是著者自己的體驗,所以真實感十足。

  史都蕾菲以後的職業小說作家大多採取寫實的路線,《第一百面金牌》也是寫實的,甚至是十分專業的寫實。著者把廚師這項職業寫得很具體細微,讓人直覺的以為著者本身就是一位資深的、專業的廚師。這部小說的寫實不僅在廚師工作上的如實描述,連廚藝的精湛之處都寫得十分細緻。如喜宴上二十四雙筷子在新娘桌上、母舅桌上如何排列、象徵什麼?還有「鸞鳳拼盤」上新娘桌、母舅桌的鳳姿、鳳尾是怎樣的不同,以及跟廚藝有連帶的習俗、茶道、花藝等,著者都呈現了無所不知的程度。

  這種職業上專精的寫實,直接的優點就是百分之百的真實感,不過在少年小說而言,如此精深的大人世界的專業知識,並非少年兒童所能領會或感興趣的。還好著者懂得以戲劇化的故事,引誘小讀者們的興味,並且處處設下懸疑和伏筆,頗有引人入勝的魅力。

二、啟示選擇職業的觀念

  職業小說的題材,大多是描繪一個為學得一技之長而努力奮鬥的青少年,主題意識則放在主角那樂觀、堅毅、向上的態度,以啟示人生的光輝和生活的意義。從這一點來說,職業小說也是成長小說。過去的少年小說,主角都是溫室裡的中產階級少年,至於職業小說裡的角色,都是現實社會裡成長的少年,他們必須面對踏上人生第一步的種種考驗。

  《第一百面金牌》不僅是成長的啟示,更值得一提的是「行行出狀元」的觀念。過去的日子,臺灣的青少年籠罩在升學主義的陰影下,受聯考制度的繫縳,根本就不懂何謂「行行出狀元」,在職業的選擇上更沒有自由選擇的意志。

  其實青少年在成長中面對的有兩個重大問題,其一是「升學」,其二是「就業」,但從實質上來說,升學是就業的準備,職業才是青少年最後所做的真正選擇。為了選擇職業,不僅青少年本身費盡心思,仍然徬徨不知所從,甚至父母也為之煩惱憂心。一個人的職業如果只是為了求得溫飽,那麼層次就比較低,意義也比較淺;然而如果職業提升為事業,與自己的性向、興趣、人生觀、價值觀相配合,那麼選擇職業就不能輕率疏忽。選對了,生涯就充滿幸福和光明,選錯了,就苦悶痛苦。

  當青少年在就業之前,周遭人的期望與自己的意向往往不相同。《第一百面金牌》裡的阿弘,顯然志在廚師,但父母卻希望有個醫生兒子,退而求其次也要有個「有學問」的兒子。

  著者在職業選擇上的順從和叛逆問題,怎樣處理呢?很幸運的堅持自己意向的阿弘,有位開明的「太師父」為他解開癥結,而父母不是冥頑之輩,所以他雖然遭受了些許阻礙,但結果是圓滿的。不過在現實社會上,我們看見許多青少年向命運環境屈服,更有甚者,根本摸不清自己的性向、專長,更不了解人生觀、價值觀,胡裏胡塗的「隨緣」了一生。

  《第一百面金牌》就描述一個抓準了自己性向的阿弘,逐漸的排除阻力,最後終於實現了願望。在這裡沒有十字路口的徘徊,沒有左右為難的痛苦,在職業小說來說是一種特例。因為大部分的此類作品,都讓主角站在選擇職業的歧路上迷惘,躑躅不前,面臨命運的龐大壓力,然後逐漸的撥雲見日,引致人生意義的發現與生涯規劃的思考。著者在創作上的「特例」並非沒有原因,那是由於著者想突顯的,其實不在選擇的態度,而是在「行行出狀元」的觀念。

三、表達職場上的真面目

  青少年們的成長過程,一直都在父母的呵護下,過著「唯一讀書」的日子,事實上「職場」的日子和「讀書」的日子,是有很大差別的。許多職業小說都在表現職場上的真面目。譬如阿姆斯特隆(Richard Armstrong)的《在海上成長》(Sea Change)裡,有水手的嚴格訓練,新進者每日得汗流浹背,接受老水手的調教,那種嚴酷的生活實態,絕不是寫浪漫的海洋冒險小說所可比擬的。事實上職業小說必然要描寫職場上的真面目,每種職業都有它的辛勞和甘美,詳實的描述可供讀者了解職業選擇該如何慎重。

  《第一百面金牌》表達了廚師所應具備的才能,並不是膚淺的做做菜而已,它跟任何職業一樣,必須精益求精,它不止是一種職業,更是一種藝術。

  職業小說的作家往往採取炫目的職業,如音樂、舞蹈、演藝、體育等聲光閃爍下的舞台,如今著者選擇了「廚房」為題材,這是有特殊意義的。眾所周知,電視節目裡廚藝時間相當多,而餐旅學院更是報考最熱門的學府,可是有多少人了解「廚房」這職場的真面目,以及廚師這工作的性質和意義?還有他們如何面對挑戰,日日追求更高境界的努力?

  在著者筆下,廚師是辛勞的工作者,也是藝術和創作者,幾分寫實,幾分浪漫,這就是這個職場的真面目吧!

四、職業道德的啟發

  從事一種職業,如果目的只在賺錢養家活口,或當作致富之路,那是十分低賤的。《第一百面金牌》裡安排兩個觀念不同的廚師,阿添師和他的師兄,一個誠實、勤奮、有創意,博得顧客信任,訂桌從來不必討價還價。師兄則投機取巧,有機可乘的大撈一筆,為求勝利不擇手段,蝕本生意都敢做,反正以後有撈回的機會。兩相比較,突顯了職業道德的可貴。

  職業道德不僅在忠厚誠實,也不限於物質面,更重要的是在高尚的理想,人生目的和意義的實踐和完成。

  創造了經濟奇蹟的臺灣,雖然很少有文學性的職業小說,但傳記式的作品卻充斥坊間。那些作品千篇一律的先描述成名前的窮困,接著寫毅力和決心,逆境的克服,終於踏上成功之路。對於人性的黑暗和光明,人際的互動,心靈的糾葛則輕描淡寫。這種把主角神活化了,對讀者來說並沒有多大好處。寫實的,啟發職業道德的文學作品,才是我們目前所渴望的作品。

  《第一百面金牌》一改過去職業小說,總以充滿掌聲和歡呼聲的舞台為背景,採取了總舖師拚桌為題材,咸認具有創新的意味,尤以著者對廚藝的深入了解,更呈現了充分的真實感,甚且還可說猶如一部廚藝的「入門書」。不過著者真正的成功是在除了主題、素材的創新、以及故事的曲折動人外,針對「人生」加以描述,啟示了人生的意義,選擇職業的適性和開闊的心胸,使主題更為鮮明,才是最有價值的文學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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