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畫書最大的特色,就是以圖畫為主要的表現形式。沒有圖畫,就不可能稱作圖畫書。有些圖畫書甚至於除了書名和版權頁之外,完全沒有文字,有如無字天書一般。故事情節或內容意涵,通通由圖畫呈現、演出。
藝術家的美感要求
本來以圖畫書為主編書的目的,是為了方便還沒學習讀文字及 認識的字彙還不夠多的小孩能夠藉由圖畫比文字具像易懂,而得到提示與說明,或藉由圖像趣味的吸引,提升閱讀的興趣,享受閱讀的樂趣。圖畫在這兒的基本功能是「閱讀的餌」和「說明」而已。但是,參與圖畫書創作的畫家大都具有藝術家意識。他們身上潛在的美感要求,催促著對藝術質感的要求。於是,圖畫書裡的圖畫,不再只是說明和趣味。由於常常有令人驚艷的或極具特色的傑作出現,圖畫書便成為平面繪畫藝術、熱鬧的、前衛的創作舞台。
制約下的創作
圖畫書的圖畫,是經過印刷這一道手續才完成的。印刷的目的是量產,因為量產可以讓更多的人欣賞圖畫書。但是圖版印刷比單純的文字印刷更要費時、費力、費錢。有它一定的困難。早期的印刷,更有許多技術上的限制;在照相術還不夠發達時,凸版或凹版都需要用手工去彫,平版也要用手工去描。畫家一方面要求印刷、製版、調墨的師傅,設法印製出接近原稿效果的圖畫,一方面也在繪圖時,盡量了解印刷的特性、畫出能夠適應印刷條件的圖稿,減少製版和色彩演出時的困擾。有些畫家在熟悉印刷的制約條件後,乾脆參與製版與印刷的工作,直接將作品畫在版上。或進一步運用這些制約,創造出唯有印刷才能表現的效果。像木刻版,便強調刀痕的造形趣味,而不是彫出假的毛筆線條。將圖畫印刷發展成如版畫藝術的質感。



單色畫的趣味
印刷,每多印一色,就得多製一個版,多加印一版的印工費用。幾個不同色彩的版套印成一幅畫時,更需要精準細密的技術。為了降低印製成本,為了減少印製過程中產生瑕疵的機會。在不妨礙表達、或有助於表達的狀況下,以控制印製成本為考量。「單色印刷」也成為圖畫書合理的選擇。單色印刷的圖畫書,在畫家的功力和巧思之下,照樣精彩。十九世紀的《愛麗思夢遊記》就以鋼筆畫線條,畫出那些充滿想像的角色造形與故事場景,至今還感動著讀者。謝爾.希爾弗斯坦作的《愛心樹》漫畫式的圖畫,線條流暢。瑪麗.荷.艾斯的《在森林裡》是以平版做出的鉛筆或蠟筆畫效果。這些都是相當精彩的單色圖畫書。單色畫可以呈現許多不同的面貌!《一百萬隻貓》和《猛牛費地南》呈現木刻版畫的趣味。日本福音館出版的《黑貓媽媽》作者東君平,不但用黑紙做出如剪影般的剪紙畫。更好玩的是,在描述黑貓媽媽生下三隻小黑貓和三隻小白貓時的畫面,就從黑貓媽媽的身上剪下三隻小黑貓、貼在媽媽身邊的白色底紙上,而媽媽身上的三個洞,正好由底紙襯出,成為三隻趴在媽媽身上吸奶的三隻小白貓。巧妙的運用剪紙的材質,幽默的將劇情和造形趣味「玩」出來。安瓊納斯的作品《逛了一圈》(這本書日文書名是《光之旅、影之旅》)則是以黑底白圖與白底黑圖的反轉與互補關係,創作高反差光影的圖畫書。讀者在看完全書之後,可以將書本上下倒轉,由後面看回去,又有另外一系列的風景呈現在眼前,發揮了單色圖畫的特異功能,怪不得日文書名叫做《光之旅、影之旅》。由於單色的單純,反而能帶出豐富的造形想像,就如傳統的七巧板拼圖,也是如此。我曾經在一九八八年由童馨園出版一本無字書,《嘟、嘟、嘟》就是以類似單色的積木拼圖遊戲,敘述一部玩具小火車的旅行。雖然書中出現了紅色的太陽,主要的演出還是以黑色為主。《阿羅有枝彩色筆》這本書裡阿羅的筆其實也是單純的一色,可是因為它能夠帶著阿羅和讀者進入自由自在的想像世界。所以稱它為彩色筆也很恰當。
套色畫和特殊設計
在照相分色能夠準確的將圖畫原稿分析成紅、黃、藍、黑四色的技術成熟之前,很自然的發展出手工分色,以及指定特殊色的套色印刷。手工分色的製版師傅要有極高超的技術,才能將圖稿的色彩、光影、筆觸等在印刷品上忠實的再現。所以許多從事圖畫書創作的畫家,乾脆不畫原稿再要求複製的技術,而直接畫分色的圖稿。他們常常依照故事的需要,選擇一組特殊的色彩,並運用簡單的網版套色,創作出極具個性的圖畫書。以《母雞蘿絲去散步》為例:整本書以金紅、鉻黃和黑三色印刷。金紅和鉻黃以比例多寡的變化,可以套出各種層次、彩度頗高的橙色。若再加上黑色網線,就可以出現狐狸腳和耳沿的深咖啡色。畫中所有綠色感覺的區域,全部由黃與網線的黑套成。不像藍與黃套成的綠那麼鮮艷。所以不會搶掉金黃色主調的鋒頭,使整本書完全籠罩在「秋收」的氣氛中。並且以印刷善於表現的平塗效果、襯出線條的裝飾趣味。ARNOLD LOBEL的《GIANT JOHN》則是以橘紅、丁香綠和黑三色套印。橘紅經網絲處理淡化,成為好看的膚色,如加上黑網則成為茶色。因為黑色主圖是以鋼筆的細線畫出有明暗光影的畫,所以色彩也加上濃淡的變化。與前一本書的視覺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中華兒童叢書裡,趙國宗先生畫的《錢鼠來了》每一幅圖都只畫一分黑白稿,但是製版時,作成正圖(陽)及反白圖(陰),再分別以對比色(如紅與綠或黃對紫)套印在一起,營造出台灣民俗色彩濃厚的一本書。



多媒材的自由表現
彩色圖像印刷,因為電腦帶來分色技術的進步和印製過程的精準。能夠更加接近原作的將圖畫呈現在書中。圖畫書的表現空間更加寬廣,讀者也能夠更加清楚的感受到,畫家透過質感、色調、彩度、明暗等傳達的圖像語言。欣賞到圖像藝術的創意與趣味。於是在圖畫裡,我們可以欣賞到伊凡.甘喬夫在《我是一棵樹》等作品中,神奇的水彩流動渲染的圖畫。李歐.李奧尼在《小黑魚》裡,表現了顏料在紙上轉印、壓印、疊印形成的特殊質感。雷蒙.布力格在《雪人》中用顏色鉛筆柔和的調子畫連環圖,說出一個溫馨的故事。艾瑞.卡爾自己製作有筆觸,有層次的色紙,拼貼出一本又一本色彩效果極為華麗的作品。在國內,劉伯樂在《黑白村莊》中以針筆細線和黑色與白色的粉彩合奏動人的故事,趙國宗早期在中華兒童叢書以類似剪貼畫出《我愛大公雞》,又以蠟染和紮染的技法為社會處農忙托兒所畫《小紅鞋》和《你會我也會》,還以陶版畫作《誰偷吃彩虹》。推廣圖畫書不遺餘力的鄭明進更以滾筒畫為林良的作品《小紙船游大海》滾出不一樣的畫來。精緻的印刷,可以展現畫家作品中細膩部分,我們從賴馬作品中華麗的色彩,從徐素霞水彩作品豐富的層次,從劉宗慧柔和的色彩,陳致元穩重踏實感的中性色,和更多更多本國畫家精彩的表現,看出來圖畫書裡蘊藏著許多值得欣賞的平面繪畫藝術作品。
隨身攜帶、方便的小小美術館
一般圖畫書的尺寸不會太大,長寬很少超過三十公分的。大半也都在四十頁以下,不會太厚攜帶容易。使用也很方便,只要光線適當,翻開就可以欣賞,不用插電,也不必裝電池,更不必特別選擇地點。圖畫書裡的圖畫是複製品,不像一般單件的繪畫原作那麼貴。讀者都可以自由觸摸、翻閱。遠眺、近觀也悉聽尊便,和在美術館欣賞畫作相比,可能缺少大件作品的氣魄震撼,以及更清楚的肌理感受,和經過布置的整體氣氛。但卻有容易接近,可以擁抱的親切。更重要的是圖畫書的圖畫,不只是圖畫,它們會說話,會說故事,表情豐富。有些充滿想像,有些則完全貼近兒童生活。因為內容容易引起兒童的興趣。所以能夠引導小朋友,在欣賞圖畫的「內容」時,培養對圖畫的表現「形式」關心的習慣與興趣。
圖畫書不只在圖畫呈現藝術的質與量。它的整體還包含文學、戲劇等,可說是變化無窮的綜合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