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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文學苑─真誠的周夢蝶 詩譠的苦行僧

文:葉益青 照片提供:葉益青

  對文學有幾分興趣的人,很難不知曉文壇有位前輩詩人:周夢蝶。詩人名字被提及之際,我們腦海裡浮現的是穿著唐裝的清衢身影,數十年如一日,彷彿已然成為周夢蝶予人的外在形象。

  8月酷暑,已經連續舉辦40幾個月的台北故事館「繆思的星期五」文學沙龍,按照慣例邀請作家在每個月第3個星期五晚上到古蹟裡朗誦。8月21日晚間到達的是,已近90歲的周夢蝶。極度不喜拋頭露面的周夢蝶說:「答應了這場活動,是個劫難,我在劫難逃,但答應了就要去面對。」座無虛席,滿滿的人,裝滿了小小的古蹟,周夢蝶的文學魅力,引來眾多讀詩、愛詩,還有想來一睹「周公」(後輩皆如此稱呼他)面目的朋友們。

捧卷中的周夢蝶。《十三朵白菊花》,周夢蝶很喜歡這個封面雅致。周夢蝶,2009年攝。

幼年孤苦伶仃,成年顛沛流離

  本名周起述的周夢蝶,1920年(生肖為雞年)的農曆臘月29日,在當年即為除夕那一天,出生在河南淅川縣馬鐙鄉,是個遺腹子。一生沒有見過祖父、父親,唯一的兄長也在10歲時早逝,家中只有祖母、母親和兩位姊姊,全是女性,周夢蝶自述「我和婦女有緣」。童年孤苦伶仃的過程,造成他沈默、內向的個性,「生下來就是個小老頭」。曾就讀河南開封師範,但因抗戰結束學校遷移而未續讀。於宛西鄉村師範復學後也沒唸完,因共產黨起而逃離,28歲時在武昌的黃鶴樓加入青年軍,1949年時隨國軍來到台灣,家鄉留有髮妻及2子1女。「幼年孤苦伶仃,成年顛沛流離」,周夢蝶以簡潔12字地看待自己的人生。

  來台之後,偶爾需要填寫學歷,周夢蝶說自己隨性看心情填寫,可以是小學、偶爾寫初中,有時候寫上師範沒畢業……,畢竟都是事實。在軍中的周夢蝶是年紀最大、身體卻最差的一個。周公說起當時,有一回部隊的師長前來訓話,全員全副武裝地在苦毒的陽光下聽訓。「咚」一聲,旁邊倒了一個班長,再又倒了一個年輕的兵。為了不給本連的連長丟臉,靠著意志力,身體最糟的周夢蝶卻能撐了下來,好不容易回到床上就「崩潰」了。1955年時終因體弱退役。

明星咖啡館前的文學風景

  「病弱不堪任勞」,奉命退役離開軍中,周夢蝶曾當過書店店員。筆名源自莊子午夢,對自由表示無限的嚮往。1959年起在台北市武昌街的明星咖啡館前騎樓下擺起書攤,專賣詩集、詩刊及文哲圖書,守著書攤,逕自打坐、閉目、凝思,想看書買書的自己翻看,店主不多語,亦無視旁邊的紅塵男女過客,此階段曾因「流動攤販妨害市容」而被取締。一直寫詩的周夢蝶,不只在書攤前是景色,在咖啡館內的談詩說文,也成明星咖啡館的特色之一。

  周夢蝶曾說「只要地球一天不嫌棄我,台北一天不嫌棄我,每週三下午7點到9點,明星之約,非必不得已,決不遲到或早退。」周夢蝶喜歡咖啡,有一陣因喜《希臘左巴》其中有位飾演寡婦一角的女演員、其說話少但兩隻眼睛太會演戲,非常有吸引力,因此借來稱「咖啡」為「黑寡婦」。每喝一杯咖啡,總得要加上四、五包糖,「以前我要加6包糖呢,大家都說不好,已經比較少一點了」,他說自己好一陣子是咖啡的奴隸,是咖啡喝我,不是我喝咖啡,現在可以隨緣,多喝、不喝、少喝都可以。有文學,有咖啡,有周夢蝶,他在明星咖啡館的身影,是台灣文壇至今仍被念念不忘的一段文學風景,直到1980年因為胃病,才結束21年又25天書攤生活。

  趕上這段時光的作家,寫了下來他們所見所感,在不同的作家筆下,我們可以得見當時風采;沒能趕上彼時風華的,例如我,也不免在諸多作品裡,遊走翻讀這段歷史,時時反芻,把一段陌生的故事,化成好似也在場的記憶。走過今日依舊在武昌街、城隍廟前的明星麵包店門口,猶有一片再度創造的文學影像浮現,周夢蝶曾經在此。「市井大隱,簷下詩僧」,這是一段屬於台北,城市裡的文學傳說。

  擺攤開始的同年4月,周夢蝶第一本詩集《孤獨國》,由藍星詩社出版。1965年由文星出版《還魂草》,同時亦有領導出版社的再版本,目前都已經是愛詩人眼中的珍本,尤以文星版為甚。2002年由洪範出版《十三朵白菊花》詩集,九歌出版《約會》詩集,2005年由九歌出版《不負如來不負卿》散文集。在《還魂草》序言中,著名詞家葉嘉瑩寫下「雪中取火,且鑄火為雪,且閃爍著一種禪理和哲思」,來形容周夢蝶的境界,在文字上則有極為獨到的一種鎔鑄和運用的能力。

  周夢蝶生活非常「簡單」,非常「清簡」,也不喜歡應酬,更無謂於外界的紛擾,永遠都澹泊寧靜,不管外邊怎麼看。有一回,有位女生打電話給周夢蝶說要請他一起吃飯,周夢蝶答應了,也到了所約的地點,從下午2點一直等到了6點,那女子一直沒有出現……,也無所謂。後來黃春明出現見到周夢蝶,趕緊請周夢蝶早早回家,那日颱風來了,再不回去,風雨越來越大。「我是很善於等待的」周夢蝶說,反正我就是能等。

領導版的《還魂草》。周夢蝶,1997年攝,這亦是他予人最深刻的印象。周夢蝶的瘦金體工筆細字,字跡清瘦一如其人。

山泉,觀音說話的聲音

  周夢蝶在台北居住過外雙溪、淡水、新店花園新城等處,現居新店安坑一帶。在外雙溪時,居處可遠遠地望見淡水的觀音山,他覺得觀音是大慈悲的,往往以女性的形象出現來教化世間眾生。等到他住到了淡水真理街4巷,小巷陋室,觀音就在居處對面,一座俯瞰淡水河,橫臥的觀音山。

  在周夢蝶詩作〈山泉〉裡,「怎樣一場立地即可到家的說法/右石馬交而娓娓不倦的山/如是如是如是/說了又說,說了/又說又說----該說了的都說了,卻又/說了等於沒說……只是,只是阿/有而不妙的我,好想好想知道/妙而不有的你,可也/可也聽見我的聽見?欸!聽見我聽見你的聽見的」,詩境呈現「妙而不有」、「真空妙有」的境界。創作這首詩時,周夢蝶居住在新店的花園新城,室友是個女孩子,收入很少,除了交房租穿衣吃飯外都給了父親,雖未特別美麗,但人很好,因此周公對她特別憐惜,希望把那屋中的時間空間都讓出來予她使用,清晨往往7點不到,周夢蝶就外出在花園新城裡走動,找找寫詩的心情。最初,詩人原來想寫山月、山花,月亮在山上出來的模樣,和其在城市裡現身是不大同的。等步行經過一處山泉,聽見嘩啦嘩啦的流,這聲響,山泉的聲音詩人覺得彷彿觀世音菩薩在說話。我看到的極小的一部分、聽到的也是極小一部分,我聽見山泉,山泉也可以聽見我。

  「真空不空,妙有非有」,1962年開始禮佛習襌,深研佛禪的周夢蝶,自言雖然沒有大徹大悟,但其中的影響還是有的。「九宮鳥一叫/早晨,就一下子跳出來了……世界就全在這裏了/當每天一大早/九宮鳥一叫」(見九宮鳥的早晨),他在諸多微小處,見到的是無限大世界。小情小愛、有情無情中又見大愛。

  詩人陳義芝說,周夢蝶是占有世界最小的空間,需要的最少,但擁有的心靈空間最大的詩人。管管則說他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銅燈」,余光中以「周夢蝶是新詩人裡長懷千歲之憂的大傷心人,幾乎帶有自虐而宿命的悲觀情結」描述他眼中的周夢蝶。而在1997年,周夢蝶因獲國家文藝獎,翌年出版的《詩壇苦行僧》傳記裡,則以「早期一味情苦,中期諸味雜陳而有逸氣,晚則檀香味濃,但以『情』一以貫之」來觀看周夢蝶。

  「人生很莊嚴,要認認真真的說話。每次說過的話,都會引起反應,而且不朽不消失」,「能夠認認真真吃飯看書是好的」周夢蝶說。詩人的生命無非一個「真」字,即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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