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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故鄉臺灣的情歌》一書有感

文:趙文榮(嘉義縣光榮國小教師)

一、前言

  近來鄉土語言與鄉土文學又成為大眾注目的焦點,一時興起從臺語文學作者群家中,接觸了林央敏先生的著作,心有所感,抒而為文,是以本文之作,即是一篇讀書心得,嘗試由林央敏先生所著《故鄉臺灣的情歌》一書章節情境中,來看其創作關懷的主題,及隱藏在文章背後的思想,當然對於初接觸臺語文學的我來說,對臺語文學的認識及賞析能力也不夠,然而,以景慕及欣賞作品的角度,來了解前輩們對臺灣母親孺慕的心,正是個人所希冀圓成的鵠的,要特別說明的是:文中如有謬誤之處,純是個人學力所限,還請涵容!

二、作品關懷主題之淺析

  林央敏先生整本《故鄉臺灣的情歌》,可以區分成三個主題,分別是:故鄉、臺灣及情歌三部分,呈現出對於「故鄉」、「臺灣」以及「男女」有關的感情。

  此中,林先生特別強調指出:情歌部分的許多創作,是臺灣古早流傳下來的民間歌詩作品,這些民間歌詩作品有很多是在講男女之間愛情的相應和,也就是「褒歌」、「情歌」,這些民間歌詩,著者深覺其文學上優美的價值,並不下於《詩經》中的「國風」,因此,著者特別運用其豐富敏銳的筆觸,把它蒐羅並具體的呈現出來,以下即讓我們揀取其中的一些篇章來作一印證:

 (1)直接叫你愛

  枕頭山,白水岸
  有一個遮黃傘的姑娘塊散步
  若像一蕊水蓮花
  大大蕊,浮置水中塊徘徊
  吥知伊號做什麼名

  姑娘,請講互我聽
  妳咁是粉紅的花使?
  阮偷偷仔問踮心肝內
  只是規晡等攏無應聲
  阮只好直接叫你愛

  行置黃昏的小路
  湳著淒怨的綿綿仔雨
  這款美妙好景緻
  希望黃色的草笠擱再來
  阮會直接教你愛

 (2)內陸河

  有一條純清的溪河
  位我心內流出來
  流過千山
  踅過萬里
  流浪走揣一掘水
  流浪走揣一窟岫
  到路尾
  才流入伊心內
  伊是我
  我是伊
  我恰伊
  是一條永遠對流的內陸河

  以上二首,可以看出:林央敏對於臺灣民間流傳的一些男女之間情歌的心情,不管是相愛或單戀,或者幻想、空相思等等,林央敏對於臺灣民間流傳的情歌,處理得既真切又不流於低俗,令人激賞。

  由〈直接叫你愛〉一詩當中,可以看出林央敏所流露出來「我筆寫我心中所思、寫我口中所言」的精神,此可證明:林央敏對臺灣民間流傳的口語資產是相當珍惜的,故而在創作時,進而將這種理念化諸而成口語文學作品;至於〈內陸河〉這一首作品,則是林央敏在他結婚紀念日時所做的,寫他對婚姻、對他的妻子-也是情人的那種心情,同時也可看出林央敏受臺灣民間流傳有關男女情愛的歌謠、歌曲的影響,在這些因素交相作用下而有了這一首作品。

三、創作之背景思想

  在林央敏的作品裡,其實可以看出一些隱藏於文章背後的思想,那就是他對臺灣這塊土地的喜愛與疼惜,甘願為其犧牲、為其奮鬥的心情和精神;以及,對執政當局不當的語言政策之深惡痛絕及批判;還有,關於生活在臺灣這塊土地上的族群之期許和希望,都在在於「臺灣篇」中表露無遺,以下,我們可揀擇其中幾篇作研析:

 (1)對臺灣的喜愛、疼惜,與對情勢的無奈,可由〈叫你一聲擱一聲〉一詩中來了解:
  (前略)

  阮無法度給你搖
  嘛不甘給你拍
  因為我互人縛手縛跤
  一副良心的鐵枷掛肩胛
  只有叫你一聲擱一聲
  丹田拚盡磅
  所有青春的喟力用了了
  喝你的姓 教你的名
  只望聽著你應聲

  (以下略)

  這首詩發表於一九九三年,這裡的臺灣,應指對於臺灣自己的文化及命運尚未覺醒的臺灣大眾,林央敏在詩中說:「阮無法度給你搖,嘛不甘給你拍。」這是因為同為臺灣之母所孕育的臺灣手足大眾,對於臺灣的命運、前途以及文化尚未覺醒的痛心。林央敏深知,若不大聲疾呼,臺灣的未來,還有臺灣的文化、以及命運都渺不可測了,因此,林央敏乃說:「一副良心的鐵枷掛肩胛,只有叫你一聲擱一聲。」用盡青春氣力,希望普羅大眾有所覺醒、有所應和,一起來為臺灣努力。

 (2)對語言政策的深惡痛絕和批判:
  林央敏對臺語深厚的感情可以在〈祖傳之寶-臺灣話之一〉得知。其在〈祖傳之寶-臺灣話之一〉一詩中提及:

  昹早,逐口灶攏有的祖傳之寶
  阿祖傳阿公,阿嬤教阿爸
  雖然分腔口,吥過唱仝調
  有錢無底買,肯學自然會

  然而,這樣的寶貝被異族(日本人)踐踏也就罷了,連同文同種的國民黨政府來了,竟然也加以硬生生的蹂躪,這項事實深深令林央敏感到痛苦,他在〈祖傳之寶-臺灣話之一〉一詩中續寫道:

  經過四十年
  一塊狗牌仔窒死臺灣人
  這項祖傳之寶匈匈變糞垃
  阿爸無愛擱傳互子
  阿娘教子著唱北京
  講這肚量大,心胸闊,好時行
  行到這當今
  萬代祖公隨身紮的祖傳之寶
  互少年兮撣置壁角吹風曝日
  糞垃車遘過都懶得收屍

  (以下略)

  從上述的詩句中可以想見,林央敏對於臺語這祖傳之寶,被來自彼岸的北京話「國語」踐踏蹂躪,造成廣大的臺民,對於自己的祖傳之寶產生迷惑,卻對學習來自大陸的北京官話國語,引以為時尚和光榮,年輕一代更有人棄如敝屣,將之丟棄至陰暗的壁角,以說自己原來的母語「臺語」為恥,這種現象委實令林央敏感到忿恨和不平!而這也正是林央敏痛心和痛苦的所在。

  也正是因為有這些苦痛和壓迫,所以林央敏才大聲疾呼,「臺語就是臺語才有意義!」他為臺語不斷的努力,不僅是臺語創作,同時也是運動,其實,更是為臺語文學累積寶貴的文化資產。其目的為的就是讓臺民感覺到臺語的珍貴,以及臺語文學的價值並不下於官話-「國語」為主體的中國文學,這是林央敏所謂的「純素的番薯」,並希望藉由其不斷的努力,最後能開出純素的番薯花,此正與林宗原所主張的「原汁」的臺灣文學倒有不謀而合之處,這可從林央敏所寫-臺灣篇中的〈番薯〉一詩中解讀到這些訊息,他寫道:

  一粒番薯
  若保持無愛gang巴結
  嘛無愛看人面色的性素
  雖然夆埋在土跤底
  夆湳著漚爛的臭死水
  伊抑會恬恬仔大
  吥驚人詆漚詆臭
  無蹼仔聲、無人鬥跤手
  嘛想欲出頭天
  捭開嵌踮身軀頂的土被
  發芽莩穎,保持子子孫孫
  任何摧殘、任何凌治
  攏無法度阻止伊旋藤湠栽
  映日頭的意志
  永遠都昧破功
  歸尾一定會開出純素的
  番薯花

  是的!只要經過努力,尤其在臺灣文學經過三次筆壇論戰之後,相信臺語文學的發展路途,會更平坦順遂!不管環境如何惡劣,番薯依舊努力往有日光的地方發芽茁壯,伸藤朝向光明的地方!

 (3)對普羅大眾的期許
  林央敏在《故鄉臺灣的情歌》一書之中,也有一些詩歌是給廣大的普羅大眾的,詩中充滿了對普羅大眾的期許,希望他們重視臺灣,擁抱祖先們流傳給我們的傳家之寶|「臺語」,一起來為臺灣努力,創造屬於臺灣子民的美好將來,同時也把祖先們流傳給我們的傳家之寶永續流傳給我們的子子孫孫。在此,我們揀取《故鄉臺灣的情歌》一書裡「臺灣篇」中的〈吥通嫌臺灣〉來了解林央敏的這種心情:

  咱若愛祖先
  請你吥通嫌臺灣
  土地雖然有卡阨
  阿爸的汗,阿母的血
  沃落鄉土滿四界

  咱若愛子孫
  請你吥通嫌臺灣
  也有田園也有山
  果籽的甜,五穀的香
  互咱後代吃昧空
  咱若愛故鄉
  請你吥通嫌臺灣
  雖然討趁無輕鬆
  認真拍拚,前途有望
  咱的幸福昧輸人

  詩中所顯露出來深切的期待,令人動容。值得一提的是:此篇詩作被康河出版公司收錄在國民小學六年級上學期的音樂教科書中,可見其詩作涵詠之深情動人,頗值饗娛眾人之耳目。

四、小結

  《故鄉臺灣的情歌》一書,可以說是林央敏以臺語文學及推動臺語運動理念的縮影,林先生的作品是用華文來寫臺語的著作中,頗具文采的,他的文章流利而且優美,凡是識得華文之人,應該讀起來都是沒有困難的,這也是個人喜愛的因由之一。

  一言以蔽之,林央敏在《故鄉臺灣的情歌》透露出的訊息,所關注的主題與其作品背後的思想成因,歸納來說:就是對這塊土地-「臺灣」深沉的關懷,對祖先傳下來的語言文化資產的珍惜,以及對執政當局之不當語言政策的反動,這三項因素恐怕就是交織成《故鄉臺灣的情歌》這本著作的動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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