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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中見真情─我讀《門》

文:洪如玉(苗栗縣龍騰分校教師)

著 者:夏目漱石
譯 者:陳德文
出版者:萬象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出版年:民國84年11月

  夏目漱石可說是日本近代文學史最偉大的作家之一,他的文筆雋永、平易近人,根據學者(註一)指出:夏目漱石的小說可說是社會─自我─生命三重奏所形成的交織關係,從他的處女作<我是貓>開始,探討自我定位與社會調適,到<倫敦塔>、<幻影之盾>、<薤露行>、<少爺>等作品均在探求內在的真實性,嘗試挖掘自我內在與外在社會的平衡,到發表<虞美人草>、<夢十夜>、<文鳥>時,夏目漱石更深入討論潛意識與人性善惡的問題,然而縱觀自<我是貓>到一九○九年發表的<從那以後>,漱石的作品一直顯示出自我的內在衝動與社會對立矛盾、無法和諧的緊張關係。

  一九一○年漱石發表了<門>,學者認為本篇作品透露出漱石嘗試由宗教尋求自我救贖,但是並未成功。從此到一九一六年漱石去世六年內,漱石的作品<行人>、<塵勞>、<心>、<道草>及最後未完之作<明暗>都顯示出漱石極端肯定自我的意念,同時漱石肯定了具有內在衝動的自我是性惡的,因此他指出有兩種方式是解決自我與社會衝突的途徑,其一是「自殺」,其二是「則天去私」。「自殺」是一種消極而非本質的解脫;而「則天去私」就是「存天理、去人欲」,如此的理想境界是否可在人世間實現,漱石在作品中並未給肯定答案,然而對讀者而言,作品之所以偉大值得一讀,不在於我們是否能在其中找到什麼答案,而是在於它是否會讓我們不斷去思考,因此漱石的作品雖然不斷的在「自我定位」的問題上迴旋,而未曾給出一個解決或解脫之道,卻絲毫無損於讀者的反省。

  從上述對漱石作品的整體概觀而言,我們可以從人性、自我與社會衝突的角度來讀<門>一書,這是屬於外在於本書的宏觀;此外我們也想從內在於本書內容人物、情節等脈絡來讀,做一內在反省。首先讓我們先概述門一書的內容大要。

  本篇小說的主角是一對平凡的夫妻宗助與阿米,在他們共同生活的六年多以來的婚姻生活,始終不曾鬧過彆扭或發生爭執,他們就這麼和諧的、默默的隱居在東京的塵囂之中。漱石描寫他們的平凡、平淡的婚姻歲月可說是近乎無聊─既無驚天動地的意外,亦無大悲大喜的際遇,然而他們避世般的生活與過去的一件事有關:阿米原是宗助的朋友安井之妻。漱石並未細細描寫他們三人之間的交往,也不曾細說宗助如何從安井身邊將阿米奪走,但這其間的心理變化與衝激想必是巨大的,這也是以後宗助與阿米之所以能相知相守之故,漱石描寫道:
  「……宗助每當回憶到這裡就想到,要是大自然的腳步到這裡嘎然停止,自己和阿米也都變成化石,反而可以免遭痛苦。事情發生在冬末春初,而結束於櫻花散盡、綠葉滴翠的時候。這完全是一場生與死之間的拚搏。恰似砍倒竹子熬油─苦不堪言,暴風雨趁兩人不在意的時候將他們猛然吹倒在地,等爬起來一看,到處都是漠漠砂塵。他們發現自己也是滿身灰土,然而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暴風吹倒的。」(註二)

  在宗助與阿米平淡而缺乏交際的生活中,房東先生阪井可說是唯一的朋友,一日阪井的弟弟自蒙古回來,阪井邀請宗助與其弟會面,但是在聚會之前,宗助得知這次聚會還有一位朋友參加,而這位朋友便是安井。

  這件事令宗助極端不安,在聚會當日,宗助故意在外逗留獨自喝酒,以逃避與安井的見面。雖然他成功的避開與安井的碰面,但內心的焦慮並未解除,而且他也沒有將內心的罣礙告訴阿米,獨自反芻著內心的焦灼。最後他想由宗教獲得解脫,因此經同事的介紹而到鐮倉的禪宗參禪去了。

  十日的參禪似乎並沒有給宗助什麼啟示,宗助認為自己在參禪前後的處境與心緒都沒有改變,他的內心一直記掛著安井的造訪,在返家的第二天,他終於忍耐不住而到阪井家中探問消息。他的內心非常想問房東阪井先生,是否曾在安井面前提到自己,而安井又會有什麼反應,然而,他開不了口。整晚在房東滔滔不絕的街談巷議中度過,而這個疑問始終存在宗助心中,宗助也了解到,其實房東知不知道他與安井之間的往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自己去面對內心的不安,這是來自上天、來自良心的挑戰。而生活仍然要過的,春天到了,宗助與阿米仍和和氣氣、默默守著對方過著平靜的日子。

  整篇小說沒有緊張的情節或遭遇變化,然而宗助內心的情緒高低與思索卻教人動容。漱石描寫的小人物宗助,不是對人類有舉足輕重影響的角色,然而卻有血有肉,具有生命力。當人面對需求與道德衝突時會如何抉擇?在<門>之中的宗助與阿米在當初發生愛情時,必定與自我有一番掙扎,之後又發現自己與人群社會的杆格,此種內心的衝突矛盾確實符應於漱石整體的文學脈絡,在前面我們提過學者認為漱石所持的是性惡觀,若把此種觀點放到門一書來看,似乎意謂著宗助與阿米順應著本性發展了所謂的「不倫之戀」,背叛了安井,這樣的作為是因為順乎「惡」的本性。不過這樣的結論未免失之草率,因為筆者認為這樣分析並不夠徹底,首先我們應當區分出這個事件牽涉的因素有三:第一是剝除時空等客觀因素的愛情,愛情的產生或許是順乎本性,但並無善惡;第二是發生愛情的當事者的身份地位,這是具社會意義的;第三是與當事者衝突的外在環境與群眾。第二與第三個因素都是社會化的結果宗助與阿米處在一個沒有婚姻制度或多夫制的原始社會,這樣的矛盾衝突根本不會產生,因此許多所謂內在本性與外在社會的衝突並非本質性的問題,而是與社會脈絡、傳統、習俗、成見、意識型態的限制有關。

  經過上述的分析,如果我們持「性惡」來看待宗助與阿米,就未免太過嚴厲了,但是人無法擺脫身處的環境與社會,當個人的需要與社會環境或大眾認同的價值對立時,人必然會在內心產生焦慮不安,如何調適自我與大眾的距離確實是人生必須面對的問題。

  暫且擱置如此嚴肅的問題,門中所描述的宗助與阿米的夫妻之情也是相當感人的,我們在書中讀不到熱情洋溢的話語,或許有人會說:「結婚久了自然會變得沒有熱情。」然而宗助與阿米之間也並不冷漠疏遠或敷衍,不論談什麼瑣碎的小事,他們對彼此總是專注而認真的。這種互相體諒包容更是深厚情感的表現:看似淡漠,實則深遠。當宗助的弟弟小六搬入兩人的家,宗助擔心這會增加阿米的負擔,因為阿米的身體一向不是很好,但宗助卻也無法多做什麼,漱石描寫道:
  「……人口增加以後,他儘量不使家中雜亂,然而事不由己,除了眼睜睜地乾看著外,再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了……」。(註三)

  而阿米面對宗助的關懷,也都是微笑回答:「沒關係。」直到阿米當真身體不適時,宗助無微不至的守在發燒的阿米身邊,焦急的等待醫生幫她按摩,到次日醫生宣布阿米的病況並無大礙,宗助才放心的「一口氣連連扒了四碗開水泡飯」。(註四)

  漱石巧妙的描寫宗助與阿米之間的深情厚意,當宗助知道阿米的病沒問題了,竟可放心的大吃四碗飯,可見宗助為阿米擔心病情之深以及後來知其無恙的喜悅。此種真摯而不沸騰的夫妻之情也是門一書動人之處,從<門>一書中,我們讀到個人與眾人價值衝突所引起的內心掙扎,也讀到平易中見真誠的愛情,不論我們是否能安然接受不見容於社會觀點的愛情,然而能互相扶持通過考驗的愛情卻是我們所樂見、樂於學習的。

【註釋】

  • 註一:李永熾(民81)《夏目漱石及其作品》,《我是貓》譯者序,臺北,書華出版。
  • 註二:夏目漱石,《門》一七八頁─一七九頁。
  • 註三:同前,一二六頁。
  • 註四:同前,一三九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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