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目前，大家對所謂“書香社會”多所期待，無非是寄望能藉提高讀書風氣，發揮知識的功能，使社會上不理想的現狀得以逐漸改善，但是，怎樣讀書，讀甚麼書，才能發出書香；圖書館又能在建立書香社會的過程中作出怎樣的貢獻，如何做才能真正有貢獻；一連串的問題，都是建立書香社會能否成功的關鍵所在，本文特就此提出一些基礎的意見。

關鍵詞：圖書館、書香社會

一、前言

　　首先，要說明的，我們要把這篇文章的題目，定為“圖書館與書香社會”，而不是“書香社會與圖書館”，原因是圖書館應該是建立書香社會的最有貢獻的一個工作單位，而不是因為要建立書香社會，才成立或者重視圖書館。至於圖書館能不能對建立書香社會有較多的貢獻，其間也不是存在著必然的關係的。所以我們才要試著寫這一篇文章，來討論圖書館如何才能對建立書香社會作出足以令人重視的貢獻。

　　我們要想對這個問題作一次深入的探討，恐怕一定要先澄清幾個相關的觀念，因為目前有些名詞雖然說得非常熟習，但是其中涵義未必很清楚，所以一些推理有時也就不是很週延。比如：
　（一）圖書館是做甚麼的？
　（二）書會香嗎？
　（三）書香社會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社會？
　（四）圖書館在建立書香社會的過程中，能扮演怎樣的角色？

　　不把這幾個問題一一弄清楚，說來說去，都是霧裡看花，理不出真正的頭緒來的，也不容易做出良好的工作效果來。

二、圖書館是做甚麼的？

　　圖書館是做甚麼的？大家會覺得問這樣問題真是好奇怪，誰都知道圖書館是讓人去唸書的地方。圖書館是一個場所，裡面收藏了很多的圖書，有一些圖書館員在負責整理和保管這些圖書，提供給需要的人去閱讀。在胡述兆、吳祖善合著＜圖書館學導論＞（漢美，1989，初版）中說圖書館是“人類智慧的總匯”，是“用科學方法採訪、整理、保存各種印刷與非印刷的資料，以便讀者利用的機構。”由此可知，圖書館是一個機構，是一個場所，因為圖書館所收藏的是圖書資料，而這些圖書資料的內容，都是人類智慧的紀錄，所以也是人類智慧的總匯。又因為這些圖書資料，是採訪來，整理好，方便讀者使用的，所以圖書館是提供服務的。但是，這裡所說的，是圖書館的工作性質，是圖書館的工作方式。而圖書館的工作內容，則是知識的發展。無論是學術圖書館，協助學術研究工作的進行；或是公共圖書館，從事知識的普及傳佈工作，都是以知識來服務讀者。所以，我們常說，圖書館服務的對象是讀者，而圖書館服務的內容則是知識，至於圖書館所賴以作為服務的媒介的，則是記錄知識的各種不同媒體。在過去的時日裡，人們都習慣用紙張印刷、裝訂成的圖書來記錄人類的知識，因此傳遞知識的媒介是圖書，傳遞知識的場所稱為圖書館。在圖書館學校裡，所安排的課程，多半是處理這些媒體的技術，比如過去稱為圖書資料採訪，現在叫著館藏發展；過去稱為分類編目，現在叫著資訊組織與主題分析；諸如此類的一些課程，都是訓練學生如何處理這些媒體，藉著處理媒體給讀者呈現出來有系統的知識架構，以方便大家尋求獲得。結果有時候學生確實學會了技術，而忘卻了目的。因為這些技術，只是一種手段。最終的目的，則是在藉著這些工作，能將知識傳遞出去，而且能將適當的知識傳遞給最需要的人。這是圖書館工作的最高境界。我們問圖書館是做甚麼的，這才是最終的答案，也只有達到這樣工作效果的圖書館，才會受到大家的肯定。

三、書會香嗎？

　　第二個問題，書會香嗎？根據上文所說，我們知道，圖書只是記載人類知識的一種媒體。古今中外，曾經出現過各種不同的媒體，人類也曾經利用過這些不同媒體來記載和傳遞知識。例如龜甲獸骨、竹簡木片、絲綢絹帛，還有外國早期所利用的紙草，甚至現在所時髦的電子出版品，無一不是肩負這相同的任務，將人類智慧的結晶，記錄保存下來，留傳給後代子孫。只是紙比較輕便，來源也豐富，印刷裝訂技術進步以後，更使得用紙的時間比較長而已，今天我們把負責傳播知識的工作單位稱之為圖書館，也是這個原故。所以，我們應該承認，書不會香，更無所謂香。但是，國人常稱書香門第，或者世代書香，都不是指的那些記載知識的媒體有香味，而是指的人因為讀書，得到了知識，使人的氣質發生變化。和沒有讀書的人，或者書讀得不夠多的人，比較起來有了不一樣。所以不是書香，而是一種境界。藉著讀書，而使自己的知識豐富，做人行事，就會有了不同的風格，無以形容，就用一個“香”字來描繪。而這種不同的境界，是因為讀書得來，所以順理成章地稱為書香了。其實，讀書固然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氣質，但是也不是必然的。換句話說，讀書不一定能夠得到書香，也就是讀了書，不是一定會受到影響，不一定唸了書的人，氣質就會改變。何以如此？還是原來的那一句話，書只是一種媒體，讀書只是一種手段，一個過程，經由這個手段和過程，希望的是得到書中所記載的知識，而且進一步藉著這些知識，開闊我們的視野，澄清我們的思慮，匡正我們的見解，規範我們的行為，這樣讓我們人因為唸了書，能夠脫胎換骨似的，跟過去有所不同，就像大家習慣所說的，像一個讀書人。其實，讀了書，更重要的是要所吸取的知識，能夠落實在唸書的人的身上，表現在他的生活行為上。這樣，唸書有了效果，尤其是唸書人和沒有唸書的人，有了明顯的差異，無以名之，就稱之為書香吧！因此，我們應該清楚，所謂書香，原來是這樣來的。

四、書香社會是個怎樣的社會？

　　如今，大概是因為現在社會，一下子由傳統之中改變而成為所謂的現代社會，到處講平等，愛自由，要民主，結果卻出現了一些脫序的行為，甚至有不少亂象，而又缺乏有效的規範與節制。無以救之，於是有人建議，要建立一個書香社會，來挽狂瀾於既倒。當然，這應該是一個治本的方法，但要想能立竿見影，速收成效，恐怕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據上文所說，書香是一種境界，書香是因著人能吸收知識，改變氣質，一種由心靈深處感應，而自動舒發由行動表現出來的。所以，我們所希望見到的一個書香社會，一定是這個社會之中，人們都愛唸書，又都能從書中吸取知識，且能讓自己的行為遵循著一定的規範，因此那樣一個社會，是安寧，是和諧，是溫馨，那是因為大家喜歡唸書，把書中的知識吸取來，又能將所得到的知識融會貫通，領會其中精髓，並能在行為中自發地表現出來，真是重重難關。尤其希望是能達到這樣境界的人，是社會中的多數，才能形成一種風氣，讓一個社會有書香的味道，應該是有一艱辛的歷程，才會實現的。

　　在我們當前社會，可能有兩個難關不易突破，一是讓國人培養起來讀書求知的習慣，一是訓練大家能夠將知識理解以後再提升自己。我國傳統，對知識相當重視，所以對讀書人一向尊敬，士農工商，讀書人位列其首，尤其學而優則仕，可以掌管國家大政，又可兼富貴而有之，當然令人羨慕。甚至當今升學競爭如此激烈，應該都受到這一觀念的影響。可是，從前農業社會，生產技術簡單，加上君主政治，作之君作之師的想法一直流行，就養成自己不需要求知識的觀念，至今未曾改變。但是現在人生活，無時無事不需要知識，大家口口聲聲已經進入資訊時代，偏偏自己就是沒有一點點資訊需求。成天逼孩子唸書，參加升學競爭，自己卻毫無唸書意願。反正好像離開學校了，就跟唸書求知這件事風馬牛不相接了。因此，我們的圖書館事業，發展得那麼久，都無法建立起和讀者之間的密切關係。最讓人啼笑皆非的，是人人都說圖書館重要，可是很少人說得出來，圖書館在這個社會中，所能作出的貢獻到底是甚麼。我們如何突破這一關卡，是書香社會能不能建立起來的先決條件。至於將知識理解以後提升自己的能力，也是讀書能否發出書香的關鍵所在。

　　我們讀書，就像每天進食一樣，吃進去的食物，一定要經過消化，才能變成我們能夠吸收的營養，對身體才有益處。若是消化器官有問題，消化不良，就是吃多少富於營養的食物，也是枉然。讀書亦然，有人唸了很多書，有極為豐富的知識，卻無法變化氣質。無他，唸書所得到的知識，未能理解，未能吸收，再多的知識，也未曾變成學問，如何提升自己？理解與吸收，是靠思考的能力，因此正常的教育，有一部分就是在訓練學生思考。可惜的一點，就是這些年來升學競爭，考試掛帥，記憶為先，將思考訓練棄置不顧。因此我們的青年朋友，常會背出很多書本中所傳授的知識，卻無法推理，也說不上理解，更談不到受用，自然無法享受求取知識的樂趣，知識的功能與價值，當然無從發揮，唸書想發出書香，就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們的年輕學生，缺乏這類訓練，是損失，也是危機。因為未曾經過訓練，沒有這種能力，等於是關著大門，隔斷了讀書求知以提升自己的一條唯一的道途。這樣，就是唸再多的書，也對自己一無補益的。我們要想建立書香社會，更是非把這些關鍵的問題弄清楚不可，否則徒勞無功，是勢所難免的。

五、圖書館在建立書香社的過程中能扮演怎樣的角色？

　　最後，我們知道了書香社會是一個怎樣的社會，也知道了如何才能建立一個書香的社會，就可以討論在建立書香社會的過程中，圖書館能做甚麼？圖書館怎麼做，才能對建立書香社會作出更多的貢獻？根據以上所述，可以確定的有兩點：一是圖書館的任務就是從事知識活動的；二是書香社會的建立正是靠知識的傳播與發揮功能，圖書館當然應該參與其事。但是，事情也不是這樣簡單，自從有圖書館以來，不都是在擔當這樣任務嗎？書香社會卻好像從來很少出現過。所以，如果以為就像現在這樣工作，將能建立一個書香社會，那顯然是會失望的。原因何在？知識已經發展到了今天這種狀況，既豐富，又專精，每人所能接受的知識，都不盡相同，也不是所有的知識所有的人都需要，尤其各人的需求不一，能在身上發出書香的更不會相同。換句話說，現在知識的領域，寬廣得令人難以想像，所以學科林立，隔行如隔山，有的從來沒聽過，聽了也不懂。就是同一個學科裡面，尖端的和一般的，也是相去甚遠，不知道可以分多少個層次，一樣是隔層也如隔行一樣，高深莫測，奧妙無窮。

　　我們瞭解了這一點，就可以知道，像現在這樣，圖書館將記載各種不同知識的媒體，都蒐集來、整理好，以為讀者就能各取所需，吸收知識，各自享用。對某一些知識層次的人來說，是有可能的。若是希望廣大群眾，我們所寄望能普遍發出書香一般讀者都能這樣，顯然是奢望而不切實際的。何況，我們要建立書香社會，主要是要靠著一些過現代生活所必須的知識，而且是過去社會、傳統文化所缺少的，能夠藉著推廣傳播，被廣大的同胞所接受，又能發出書香，然後才能達到我們的目的。因此，圖書館固然在不斷地傳遞知識，但是在建立書香社會的大目標之下，優先地要傳遞那些知識，而且要使其發出書香，就不能不作一番思考了。首先應該瞭解的，是我們最近的三十年，社會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因為這些變化又如何改變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我們過這樣生活又必須在理念與態度上作如何的調適，在調適的過程中一定要具備那些知識，這些便是建立書香社會的發酵觸媒劑，也就是圖書館為迎接書香社會給讀者所提供的服務內容。

　　現在社會不安定，不和諧，都是因為大家仍舊習慣以過去的生活理念與態度，處理當今的一些事務，不能認知理解社會改變了，或者改變得這麼多，而且改變得這樣徹底。例如現在民主了，自由了，平等了，跟過去完全受命於人的那種情況不同了。可是過民主、自由與平等的生活，也有另外一套規範，我們卻茫然不知，甚至是知道也不遵守，結果就形成我們目前的社會百態。例如過去社會靠情維繫，農業社會安土重遷，日常接觸來往的人，非親即故，發生糾紛，多由鄉里士紳出面排解，一切都可以解決，很少有訴諸法律，由司法審判的。如今工商業社會，人際關係複雜，且多為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旦糾紛發生，情不足以解決了，唯一的途徑，就是訴之司法。可是，我們沒有法律知識，無以保護自己權益。諸如此類，過現代生活，所需要的知識，是從前根本不需要的，這種事例，大至事業前途，小至居家生活，比比皆是，真是不勝枚舉。

　　我們要想建立一個書香社會，不要想得那麼天真，以為唸甚麼書都可以發香，只要大家唸書，書香社會便會水到渠成。所以，前些年便有人發起組織讀書會，認為讀書風氣一旦形成，書香社會便自然隨後顯現。顯然的是這中間仍有一些值得注意的關鍵問題沒有解決，所以成效並不顯著。所以，圖書館雖然是提供讀者知識的場所，讀者唸書也確實可以獲得知識，知識也一定能對我們人生有所提升。但是，在建立書香社會的目標之下，我們更想藉著建立書香社會來促進社會的和諧，那就不是像現在圖書館這樣，建立了豐富的館藏，提供了完美的服務，就算任務完成了。因為，我們所理想的書香社會，是要靠著隨著時代的演變，給大家補充適當的新知，以求適應當今生活的需要，進一步才會呈現一個愉快、康樂、溫馨、和平的社會。在那個社會裡，理性而法治，充分表現出來是一個高知識水準的成熟的社會，當然都是因為經由各種不同管道獲取到足夠的知識所造成的一個結果。因此，我們要說，現在所說的書香社會，事實上是希望大家經由讀書獲取知識，而且知識變化了我們的氣質，以形成的一個理想的社會。而今天，獲取知識的管道，已不僅限於讀書，而完全多元化了。所以，我們雖仍稱為書香社會，事實上只要能得到適當的知識，已不一定要像從前那樣讀書了。書應該是所有記錄和傳遞知識的媒體的總稱，而不一定真的是一本本圖書了。我們的目的，是要獲取知識，經由何種媒體傳遞，無關緊要。

六、結語

　　事實上，現代的圖書館，也包括了各種媒體的使用，在為讀者服務。至於圖書館能對建立書香社會作出怎樣貢獻，就要看圖書館如何能建立書香社會所需要的知識提供給讀者，而且能夠使讀者欣賞接受，進而融會貫通，然後提升自己。圖書館學裡，如今所談的多為一些經營管理的技術，而少談到圖書館對文化建設和社會發展的責任。所以，圖書館真的要想對建立書香社會作出具體貢獻，館員們要作一番深切思考，尋求自我突破，恐怕是難以避免的。照目前這樣，以為能鼓舞讀書風氣，讓大家多唸書，就可以出現一個書香社會，是有一點把事情過分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