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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瑪麗亞

文:微雲(家庭主婦)

書 名:異鄉客
著 者:賈西亞‧馬奎斯

  <異鄉客>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賈西亞‧馬奎斯的作品,在臺灣由時報出版社列入大師名作坊系列發行。大師以他著名的魔幻寫實風格寫成十二個短篇,描述拉丁美洲人在歐洲各城市發生的特殊遭遇。其中直接或間接的指出各種變化背後與蘊藏的前因後果。以故事情節來看,每篇獨立,自成格局。但前後篇串聯時,更有一致的神髓。就像大師在前言中自述:「最初以為每一篇都是長篇小說……,後來整體構思和撰寫,一口氣寫出來(指十二個短篇)。」在大師縝密構思下,每個單篇都很完整,其實卻預留了很大的空間,讓讀者的想像得以在平面的人生舞臺上馳聘,或深入人性的深淵中沉潛思索,然後再重新完整解構。我以為書中兩個短篇,<我只是來借電話>和<瑪麗亞姑娘>,相當合乎大師的原則,所以提出閱讀心得和大家分享。

  在<我>篇中,描述名叫瑪麗亞‧狄‧拉魯茲的墨西哥女子,在巴塞隆納發生的駭人事件。某日她在返家旅途中,遇到一場暴風雨,汽車拋錨後想與丈夫聯絡,意外地搭上一輛巴士,竟被迫滯留在古老的、與世隔絕,又黑暗的精神病患療養院中,一、二十年後不知所終。故事過程驚悚荒謬令人匪夷所思。此事雖然離奇,卻仍有脈絡可尋。一是當時的環境,二是女主角的人格、行為和人際關係。在書中一○八頁「中古餐廳裡那幅佛朗哥元帥的版畫像」一句中,知道了外在環境。當時的西班牙由獨裁者佛朗哥統治著,我們了解幾乎是任何一個專制的官僚體系下,踐踏人權,強視個人任性的自由為異端,予以隔離囚禁,使其永遠消失或失聲,這種事件多不勝枚舉。療養院中的院長和女舍監,即為此制度之典型人物,他們利用威權或暴力迫使瑪麗亞就範,此其一。

  但是真正的主因不在政治環境,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關鍵,就是瑪麗亞的丈夫撒坦諾。瑪麗亞在經過重重困難終於見到撒坦諾,卻因他輕信院長的說辭,誤以為她發瘋,於是瑪麗亞棄絕離開此地的機會,竟選擇留下來了。對這轉變讓人錯愕,個中原因為何?或許在剖析瑪麗亞的人格與婚姻關係後,才能找出答案。故事開始曾經提到她的美麗與才華,但是她的婚姻卻似乎陷於混亂中,並不幸福。書中一○四頁敘述到「連他(現任丈夫)在內,五年來她已經拋棄了三個不同的男人。」「她的第一任丈夫……,她未成年就秘密嫁給他,過了兩年沒有愛的日子,終於把他甩掉……。」「他(新未婚夫)決心在天主教堂結下永世的姻緣,可是她打扮好在聖壇前白等半天,他卻沒有露面。」在拋棄人與被拋棄之間,縱情情慾的瑪麗亞,顯出行為狂亂,內心空虛。很明顯她的丈夫撒坦諾被她激怒了,他在平時性情古怪,第一次瑪麗亞出走時,他「哀痛欲絕」,難以自持。第二次又突然消失後,「吃醋暴怒」的行逕,幾近瘋狂。設想在他潛意識裡,一定已暗藏著改變現狀的念頭--想要個馴服的太太,及持久穩定的愛情生活。所以他到達瘋人院時,輕易的接納院長的說法,以為瑪麗亞以前的行逕是精神病徵兆,只要讓她在院中待上一陣子就能正常,成為他期盼的理想愛侶。

  這對身在異鄉,又陷入恐懼環境中的瑪麗亞而言,不啻致命的一擊。唯一能獲救的希望破滅了,同時又勾起了心靈中的傷痛,再一次被愛侶背叛,以及不被人了解的虛空。此時想起剛入院時,與院長的一席談話,心靈竟獲得難得的寧靜,於是她任性的留下來了。儘管「撒坦諾多次求見,想盡辦法要她收下他寫的信,結果沒有用,她退還了四次,連拆都不拆,也不說出任何意見。」或者,院外的紛擾只能帶給她更大的困惑,放棄自由,選擇閉塞的瘋人院,反能得到心靈的平靜。瑪麗亞自身的個性,反使她走向黑暗,這才是真正的主因。

  <我只是來借個電話>,題目本身即是重要的隱喻。從政治層面看,在專治體制下,人與人之間本來就受到許多拘束,無法自由聯繫。再從人性面出發,瑪麗亞和她的丈夫們始終無法親密溝通,建立更好的關係,雖緣自於她本身的不成熟,但男性以她美麗的外表為追求對象,不能進一步了解她、包容她,是更嚴重的偏頗。因此,發生意外事件時,女主角執意要打一通電話,反被視為偏執的徵兆,其中有著太多的誤解。大師直指問題中心,配合懸疑沉重的氛圍,令人不得不深入思考其用心。

  故事結束時,提到瑪麗亞在瘋人院中「神智清醒,且對院中困苦生活甘之如飴。」不禁懷疑為何如此?難道被迫的囚禁反得到轉機?在封閉令人窒息的空間裡,能進而體現「自我」,獲得心靈上永恆的平靜嗎?我想大師自有定見。構思於後<瑪麗亞姑娘>一篇中,藉另同名同處異鄉困境的女性,做一對照,也可視為前篇的注腳。

  <瑪>篇中的女主角被母親出賣,受情人虐待,淪落到異鄉為妓女。故事即自她從妓女生涯退休後開始。大師以平舖直敘的筆調仔細描述她的種種行事。寫她挑選自己安息墓地時的謹慎;寫她分配遺物時的從容與細心,那種對周遭異鄉人關注的程度,不僅令她的公證人「不敢置信」,也令讀者動容。再看她為了克服內心的孤寂與恐懼,花了許多時間和心思訓練諾伊(狗名)為她哭墓,令人為她的境遇哀傷不已。然而她以堅強的意志將悲戚的情懷化為實際行動,化解了自己的困境。當看到書中這樣寫到「五點過不久,比預定時間早了十二分鐘,諾伊出現在山頭,……像一個勝利的小孩那般得意。那一刻瑪麗亞‧多斯‧普拉策斯終於克服了無人哭墓的恐懼。」所有的讀者也隨之轉悲為喜。飄泊的靈魂,終於找到了歸宿,安居在異鄉的土地上。

  即使她已安心的等待著死亡來臨,由於她執著著正義的嚮往,卻使她超越了死亡。從她選擇了為正義犧牲的烈士所安息的墓地,做為自己的墓地開始,並不斷地在他們空白的石碑上書寫他們的姓名以為弔念。最後甚至為了表態,不惜一反平日的溫柔態度,與交往多年的唯一好朋友--卡多納伯爵絕裂。當她在說出「因為我也是個正義妓女」時,瑪麗亞已超凡入聖,從黑暗、悲苦的一生中走出來。在此大師呈現了明顯的對比,安排相同的場景--暴風雨,美麗、狂亂的瑪麗亞搭上了鬼魅般的巴士,駛進黑暗的地獄;而清明、正義的瑪麗亞,卻搭上華麗、安詳的轎車,引領自己脫離人世的束縛。最後充滿神秘性的高潮,象徵一個境界,一個外人無法領會的境地。雖然如此還是忍不住去猜想那個充滿魅力的年輕人是誰?是墓中正義的「杜魯蒂」?還是她思慕的家鄉情侶?這應該是另一段遐想的開始。而瑪麗亞的故事就在此結束。

  對照兩篇的風格迥然不同,一如兩個同名女主角的人格、境遇和結果也判若雲泥。<我>篇中陰騭凝重,瑪篇中則清爽靈動,完全符合女主角的內在個性。如此一正一反的比較,再加以前後串聯,更完整清晰的呈現困境中瑪麗亞的面貌。固然女性柔弱的缺點,以及缺乏「自我」,導至許多悲劇發生,但其強的程度與堅守信念的毅力,卻使人間產生聖潔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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