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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虎藏龍」─「龍」在哪裡?

文:舒坦(退休教師)

  李安的「臥虎藏龍」,一舉奪下七十三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等四項大獎,不但開啟臺灣電影新頁,破了中國電影史紀錄,也破了奧斯卡電影史上,以「最佳外語片」身分獲得提名獎項最多(十項)的新紀錄。奧斯卡電影史上,從未有過英語外第二語電影得過此項殊榮。

  我說「四項大獎」,是:「臥」片除「最佳外語片」外,其餘藝術指導、攝影、配樂獎項,都與統攝全篇的藝術結構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不同於個別技術獎。

  電影藝術,是一種世界語言,一部好的電影,不只演藝人員舉世流芳,而是整個國家的民族文化,都為之弘揚生色;李安的這部「臥虎藏龍」,集結海峽兩岸東西兩岸華人共同擔綱演出,片中幾位男女主配角:其中男主角李慕白(香港周潤發),女主角俞秀蓮(馬來西亞楊紫瓊),男配角羅小虎(臺灣張震),女配角玉嬌龍(大陸章子怡),及另一位女配角碧眼狐狸(美國鄭佩佩);這樣的組合,除了自然飄放出一份華人世界「四海一家」、宏觀的「華夏」情懷外,同時,劇中人,李慕白沉穩飄逸的大俠風範;俞秀蓮的矜持內斂,端莊自重;羅小虎的狂野不羈,膽大妄為;玉嬌龍的刁蠻慧黠,柔情野放;及碧眼狐狸的善工心計,奸邪而偏執;這些人,在李安調度下,典俗交揉,沈俏並馳,性格上個個澄明清透,勁道十足;雖然故事內容不免江湖男女恩怨情仇,最後結局帶點惆悵,空留遺恨,可也人人都活得出自己來,活得有看頭。使影片成就,門道熱鬧,一舉多得,全有了。

  老外對於「臥虎藏龍」一場比一場精采緊張的打鬥,看得如醉如癡之餘,紐約影評人協會,曾特別為「臥」片加了個The Year Of Dragon(龍之年)的榮銜,《時代雜誌》有段評語,說得尤其生動;「武打場景拍攝手法精緻唯美,令觀眾屏息凝神,備受震撼性」,不過,這一切,全是「看熱鬧」的表象,李安自己認為,他在「臥虎藏龍」片中,真正想表現的,是一種「龍」的精神,因此,人們不禁好奇,「臥虎藏龍」既非東方「侏羅紀」,那麼,「龍」在哪裡?「龍」到底代表什麼?或片中諸多角色,誰才是人中之「龍」,這是一個十分有趣的話題,也是「臥」片真正意涵主題所在。

  神話學者認為:「龍」,在東方人(包括韓國、日本,和南洋群島)的傳統中,是一種原始圖騰崇拜的幻象合成。原因是,「龍」有鱷魚的頭、鹿的角、蛇的身體、鷹的爪;這就是說:以鱷魚的沉潛穩健,威猛強悍;加鹿角的及時萌生鹿茸,年年年輕;再加蛇的不會老化,脫層皮便更顯得強壯,其雄性能力之強,尤為其他動物之冠;最後加上鷹的飛高望遠,極具智慧,其爪強猛有力,抓走爬行,無所不能;……將這些零件組合而為一,它就是東方人「超能力」最高理想的「龍」,如果人具有這些「特異功能」,可在水裡潛,天上飛,長生不老,年年年輕,性能力強久不衰,作為一個雄性動物,夫復何求;所以傳統東方皇帝老爺都以「龍」自居,他穿「龍」袍,坐「龍」椅,其意無他,表示他閣下既坐了龍庭,自然也就有了「龍」的能耐,令人人因畏而敬。在龍心大悅之餘,小民自然得格外小心侍候,以悅龍顏,嚴防冒犯龍威。

  所幸,李安「臥虎藏龍」的「龍」,顛覆了此項傳統;電影從傳統中國的「道」出發,在這條「道」上;雖然「龍」同樣是強者,但,強「龍」已不再是「侏羅紀」,不再是朕即天下,權大無比橫暴的「龍」;影片中,「龍」已點了睛,代表一種文化內涵,因此,影片中的「龍」,是一種文化表徵,已成功為一種「復歸於璞」社會公理社會正義大道之行也的「道」。

  在這個標準下,「臥虎藏龍」所「藏」的「龍」,自然是指人中之「龍」的「龍」,一種君子之「道」的「龍」;其主要精神,在其人心性精修,故,君子之「道」,貴在內斂「精修」,才能「德依道生」;……強以扶弱為貴,以強凌弱則鄙;其境界之高,雖「深藏不露」,都應視同奸佞;其為人之「道」,但求無愧於心,光明磊落。因此,「臥虎藏龍」所「藏」的那條「龍」,數真藏人物,只有李慕白配,原因是,我們綜觀「臥」片,論武功,以李慕白最強,但他從不恃強好勝,或以強凌弱;也因此,他絕不言情,但並非無情,而是深情專情。因此在人際關係間,他只講是非,不講情,情這種東西,循私有餘,明理不足。這種精神,才是影片中「龍」、「道」之精義所在。

  這是說,李安這部影片,真正彰顯出了東方的文明;智者謙恭內斂豪情野放的精神特質,一種智者為人,獨特可敬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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