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展場間優游,好一會接起電話低聲應答,掛掉電話後不久,手機鈴聲又再次響起……。聽著導覽員解說,神情流露高度興致的中年婦人,不在乎同團友人好幾次的來電催促,直至遊覽車即將駛離園區,她們才不得已中斷這精采的行程。
台北縣立鶯歌陶瓷博物館的魅力從小處就可以窺見,導覽員揮手告別幾位無奈離去的身影,儘管留下的遊客只剩兩位,他依舊神采奕奕地訴說著自身所理解的陶瓷。這是館方的熱情,儘管初次造訪也敢大膽推測,這必定深得許多遊客的心,所以,願意一次又一次來回穿梭在各個展廳間。
建築饒富光影趣味
然而,陶博館的魅力不只由內而外,它低調的建築特色也增添身處其間的趣味哩!2000年正式開館啟用的館舍,以清水模、鋼骨架、透明玻璃穿透內外環境,隨著光影移轉,讓寬闊的空間產生無限延伸和虛實的變化,輕鬆愜意之情布滿嘴角上揚者的臉龐。
在如此友善的空間,怎麼捨得讓自己不開心呢?所以,維護展廳秩序的阿姨在艷陽高掛午後滿足地說道:「隨著陽光照射陶瓷角度的不同,儘管是同一件作品也總能散發出不同的質感與面貌。」雖然陶博館是台灣第一座專業的陶瓷博物館,卻也同時是包容藝術無限可能的舞台。
而陶瓷從無到有的過程,只要到陶博館走上一遭,就必定能收穫滿滿。經過入口處的一座蛇窯,是館方悉心安排的擺設,因為這是生產陶瓷品的產房,參觀民眾可以走進體會身處其間的樂趣,「通常一回得燒上1~2個星期,需要1噸的木柴燃料。」導覽員還指著一旁的洞口分享,這是老師傅控制火候的視窗,溫度太高或太低,都憑長久累積的經驗來克服。
接著靠近一大片落地窗的走廊通道,感受自然光線灑在自己身上與燒陶燃料上,從木柴、煤礦、瓦斯到電力的過程,再匯集粗糠、菅芒與藺草等燃料,讓人對於陶瓷製程「若非一番高溫焠煉,焉得溫潤器物在手上」更有體會。
穿過廊道後,又是一處視野開闊的展廳,直立木雕展示架上的土、形、飾、釉、火、陶的製陶步驟,雖然已說明詳盡,但一旁輔助了解的圖像與器物,卻激起更多討論的火花。每一段對於過去陶器的分享與了解,都是學習;而每一個民眾提出的問題,也都是多方交流的契機,就像一位年近70歲的奶奶指著陶罐說:「這是我們過去裝鹽的罐子,怎麼這麼亮?」導覽員說明,過去為讓陶器賣相好,在製程中加「鉛」以增光亮,卻可能會導致老年癡呆等症狀。因此,同樣是陶罐,就會視製程的繁複程度與材料,而有價錢上的差異。
光線從另一端照射過來,隨著角度的逐漸偏移,對於陶瓷的了解也愈來愈多了。而各種陶瓷日用品的陳列與展示,原來陶瓷離我們這麼近的驚嘆也塵囂直上。
立足台灣 放眼國際
陶博館除了展示國內的陶瓷作品,花費兩年所匯集國際陶瓷藝術的能量,也將在館內展覽至年底。2008台灣國際陶藝雙年展以「無垠」為徵件精神,因為藝術的無限可能如無垠的海洋,創作的自由度也如海洋般沒有界線、沒有框架,經過數回合的投票與交叉討論,由5大洲、58個國家、684位陶藝家的參賽過程中,評選出24個國家、114位參賽者入選作品,最終再選出19位獲獎陶藝家。
陶博館館長游冉琪表示,「世界陶藝的當代樣貌與最新趨勢,在館內就能看得見。」尤其,今年台灣國際陶藝雙年展首獎是由台灣陶藝家朱芳毅獲獎,而在日本美濃國際陶藝競賽中,陶瓷藝術類得主徐永旭也來自台灣,「均顯現台灣陶藝家在國際上的優異表現,並非一蹴可幾,而是活絡的國際陶藝文化交流與陶瓷教育逐漸受到重視的成果。」
因此,在7月底剛結束的「國際陶瓷藝術節」與持續展覽至年底的「台灣國際陶藝雙年展」,正為從台灣看見世界陶藝之美,站在世界陶藝舞台上為台灣陶藝發聲,做了最佳的詮釋。
從陶博館的籌備、落成到正式營運,游館長從未缺席。儘管籌備期間只有十多位正式編制人員、所有行政制度全無前例可循……,她還是在吳前館長的領軍下硬著頭皮理出頭緒。當時雖任副館長的職務,「但從預算的編列與公文的撰寫,都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去學。」所有公務單位會碰上的行政問題,她全遇過,也厚實了博物館的相關經歷。
從開館至今,游館長對於吳前館長的運籌帷幄很感佩服,「幸好陶博館的定位清楚,加上當初擬定的中、長程計畫以及3個年度的活動,才讓館的活動持續進行。」除此之外,博物館的新功能又不停地冒出頭,對於館舍如何在社區與地方結合的層面上努力?又是陶博館面臨的另一項挑戰。
於是,開館前就亟欲與地方建立共識的工作,直至開館後雙方還是不停地溝通,直至第一屆國際陶瓷藝術雙年展的辦理,才讓地方深刻了解到,藉由陶博館串聯國內外的藝術能量,是鶯歌陶瓷發展的契機。「而這從國外紅回台灣,一次到位的經驗,也正好切合館方達成地方性、全國性、國際性的使命。」游館長說道。而第二屆國際陶瓷藝術雙年展,今年也在眾所矚目下,熱鬧展開。



融入生活美學
「落實生活美學的最佳途徑,從陶藝開始。」前文建會主委陳郁秀在任內即相當支持鶯歌陶瓷藝術的發展,在今年國際陶瓷藝術節的開幕記者會上,她不僅以國家文化總會的名義贊助首獎100萬的獎金,還到場鼓勵鶯歌發展陶藝的作法。「過去生活的鍋、碗、瓢、盆與陶瓷密切相關,要讓生活融入美學的元素,就應該從陶藝切入。」
不過,隨著原物料的急遽發展與多樣化,儘管是與生活密切相關的陶瓷也曾面臨沒落的窘境。站上陶博館二樓面對南方,可看見一座「尖山」,這座山就是過去鶯歌製作陶瓷的原料所在地,「山的內部幾乎都被陶瓷業者挖空,過去山的周遭盡是製陶的工廠,隨著產業沒落,僅存下來的廠家相當有限」。導覽員用手比劃著散布在鶯歌老街的廠家,以增進遊客對陶瓷大環境的了解。
其實,鶯歌陶瓷的發展可追溯到清治時期開始。清治時期,鶯歌尖山埔街一帶以附近黏土為原料,加上足夠的柴薪雜草又盛產煤礦,水路運交通系統又很便利,而形成鶯歌窯業萌芽的充要條件。日治時期,開始實施機械化生產,提高生產效率使鶯歌陶瓷發生質的變化,窯業的生產也開始從傳統邁向現代化。
可是好景不常,1989年後台灣整體經濟環境轉變,如工資上漲、人力缺乏、勞基法訂定對資方不利等,對鶯歌陶業造成重大衝擊。一直呈現穩定成長的鶯歌陶瓷工業在1995年起開始大幅衰退,鶯歌陶瓷面臨空洞化及夕陽工業的危機。
所幸,仍有一些長期在鶯歌的製陶業者,致力於融合鶯歌產業的特色,讓藝術創作者、設計者與生產者共同合作,使行銷管道暢通,以提升鶯歌陶瓷的藝術地位與產業競爭力。現今鶯歌陶瓷重鎮的名號,已由工業轉型為具有地方文化產業特色的城鎮。
從不同的角度 認識陶瓷
而身為具有悠久歷史的產業博物館,選擇以地方性、全國性、國際性為三大營運使命,游館長提出,「隨著階段性任務不同,三者的比重也會隨之調整。」當蓄積的能量足夠,民眾很容易就能從展覽中感受到,她期望,「陶博館是一座大家的館,每一個人都能從不同角度切入去認識陶瓷。」
猶記過去台語俗諺有段話,「三天好天就看戲,三天下雨就要借米。」道盡早期陶業必須看老天爺吃飯的辛酸與無奈。而今,以認識陶藝多元平台自許的陶博館,將再回推到地方產業的可能性,將館方長期田野調查、教育學術研究的資料轉化為具體的展覽,與民眾共享。
問及游館長,究竟陶博館有何令人一來再來的魅力?她答:「企圖讓不想知道的人也進來。」便又笑著回問,那你覺得呢?去過的人應該都能給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