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國立公共資訊圖書館

Menu

讀者服務

本館出版品

科學昌明或者時代的病症-簡評羅素《教育論》

文:王歡餘(新竹女中教師)

  著者按:近來由於青少年在社會、學校所形成的問題日趨嚴重,教有改革之必要逐漸受到大眾所重視。筆者任教中學,對此現象自然欣喜萬分,樂見其成。然而無論官方(自願就學方案、保送甄試方案…)或民間(401教改列車…)所揭櫫的教改理念,其著眼點若非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防堵措施,便僅是在制度上作鏡像式的置換。而對於現行教育理念的哲學基礎(或者說其意識形態)並未曾撼動。因此筆者不揣淺陋,質疑以羅素《教育論》為首關於當前的教育哲學。希望借著文化研究的某些分析,為教育改革多啟端緒。文章簡短,但野人獻曝或望能拋磚石而引珪玉。

  如果能用正確的眼光觀察數學,那麼它所代表的不只是真理,而且是高度的美德--與雕塑一般的美德、嚴厲、樸素、自具風骨,不須熱情的濡沾,不須圖書或音樂的裝飾,它本身就是純潔而又莊嚴的完美,在各種藝術品中,應該以它最具有高貴性。--羅素

一、如生物解剖圖般細微的教育理念

  基本上在整本《教育論》中我們所讀到的是羅素關於如此數學邏輯的另一展現;一幅有關教育問題的橫面剖圖。

  歐洲十六世紀以降,科學及科學主義的興起,在社會文化上所造成的巨大影響,從典範更替的角度上我們可以稱之為一連串「解除魔咒」的過程(註1)。科學昌明,人類社會也開始逐漸步入一個「真正」理性的年代。凡是無法獲得科學依據,或無法為科學方法所歸納證明者,則必須揚棄。這是一個幸福的年代,因為人類漸漸可免於許多由於偏見、迷信、無知所造成的傷害。例如:當宗教不再是人們生命意義的唯一指引、牧師失去了上帝、真理所假借的權威、拉丁文於是成為千萬學子單純學習語言的眾多選擇之一(註2)。興趣,此時才是正當的理由。然而也是當人類不再背負原罪的重擔時,人道主義找到了它的立場。

  而魔咒的解除、舊權威的崩解,也意謂著新時代秩序的重建、新典範的誕生。當然這新的典範,便是以數理邏輯為大宗的科學實證方法。

  首先在《教育論》第一章中,羅素「技術性」地將他所須面對的教育問題定義在「現在」這個靜態上而非動態的時刻上,進一步討論在「現代」科學發展(最主要是生物學及心理學)的基礎下,哪些教育的理念或方法已可「證明」為過時或錯誤的。並以傳統英國紳士特有儒雅沉穩的堅定語氣告訴讀者、為人父母及師表者要稟持著為其後代謀尋幸福的真誠願望,「再加以現代化的知識,就足以解決極多的教育問題。」(註3)

  這種新方法的演繹,原則上必須將問題本身自其時代脈絡中剝離,宛若胡克博士顯微鏡底下軟木塞的橫切面。只是當幾世紀以來人們都深深浸漬在如此的思維底下,我們很難不以為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

二、離開羅素、離開科學實證主義

  談文化研究,不管是廣義或是狹義的(作為一個範圍;或是作為一個學科,教育當然也是其中研究的要項。)(註4),在我們這世代都是件令人愉悅的事。因為自新馬以降,我們有太多鴻儒碩士的理論可供作借鑑、引為砭石。從早期馬克斯關於異化的概念、法蘭克福學派對文化工業的批判(教育算不算是種文化工業?學生是不是一件商品?),至由葛蘭西揭櫫而阿圖塞承其緒所謂文化霸權的概念(誰「授」過教育?),或者晚期結構主義(學生的「戒律與懲罰」)、後現代主義諸家(學生的消費與媒體認同),這一脈研究當前人類社會文化的理論大河,無疑是波濤洶湧,未曾斷絕。其中任一學理所散發的光芒,都足以照見我們教育制度中所存在的瘡痏。

  但一九五○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羅素顯然不在此行列中。我們與其稱羅素為文學家,倒不如說他是位數理學家;而以「科學實證主義」來指稱羅素所受的學術訓練與思考方法可能更顯得恰如其分。

  是意識決定物質環境,或者物質環境決定人類意識?這在笛卡爾以來的科學主義、或科學實證主義的道路上並不構成問題。實證主義者雖然背叛了上帝,原罪這些傳統基督教教義,但卻未曾揚棄「人為宇宙中心」這個堅固的思想磐石。事物可以依照自然的規律加以計算、推理、歸納;人的世界亦然。惟一重要而有效的判決是:你是否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科學標準。

  我們可以大膽的假設羅素在全書中的指導都是正確的,並可以「有效地」改正教育上的問題。(畢竟他受了那麼久的專業的科學訓練)譬如:

  阿諾德關於「道德」氛圍的模塑,造成數代人根深柢固的殘忍,而悲劇重覆上演。阿諾德是錯的,而羅素是對的,因為以現代生物學或兒童心理學的觀點看來,阿諾德的作法只會適得其反(註5)。

  或者

  「謙卑」在十九世紀末的英國雖能抑制自尊心,但卻不能抑制要求他人尊敬的慾望。這同樣也能在科學上找到依據,所以謙卑並不是獲得勇氣(羅素所認為教育的四個目的之一)的正確方法。(註6)羅素再一次證明科學解決教育問題似乎是法力無邊。

  或者是性教育的問題(註7)。

  但是我們必須強調羅素及他的實證方法並不是萬靈丹藥,例如他就沒有且沒有能力說明那些他所亟力去澄清、解釋的問題是在何種社會脈絡底下產生:

  當一對父母、兩對父母都「錯誤地」教導小孩以金錢為目標,以升學為手段,這可能是「技術上」的問題。

  但當整個社會、整個世代大多數的人都以金錢為終身的目標、升學為惟一的手段,那便是時代的病症,而與科學無關。

  當一個、兩個青少年以飆車為樂,消洩生命,那可能只是個別的家庭或心理因素,可以在學理上找到正確的指引。

  但當飆車氾濫成為整個社會的問題,生理學或生態學也許就無法再提供我們「解題」所必須的資料。(更有甚者,或許「科學」正是造成這許多弊端背後的黑手。(註8)

  其實羅素對他所受訓練的局限常常有意無意地顯露出來。如他常將某些問題置於引號之中,存而不論;而那正是他的科學實證方法所無法解析的難題。我們來看底下這段文字:
  「我不打算討論狹義的性道德。這是一個眾說紛紜的問題。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徒的觀點不同,夭主教徒和寬容離婚的新徒的觀點不同,理性主義者和中世紀信仰讚賞者的觀點也不同。做父母的都希望用他們所信仰的性道德教育自己的孩子,我也不希望政府進行干涉。但是撇開有爭議的問題不談,仍有許多共同之處。」(註9)

  要理解各地觀念參差不一的性道德,所須要的可能是所有權力在當地社會脈絡下相互對抗、滲透的考古與系譜,而這當然也是羅素無法描述的。

三、小結

  羅素的「教育論」誠然是一本當前臺灣教育所亟須的診療書。特別是在他成書數十年後的今天,我們的教育政策、教育理念及師資,在本書的對照下彷彿還停留在石器時代。如此狀況常教有識者心寒。但除此之外我們必須了解他(它)的不足。就像當我們解讀目前師生間令人難堪的對峙時,如果不能同時了解傳統儒家「差序格局」觀念在今日教師身上根深柢固的規範,或者資本主義教育體制下作為一個學生的局限,只一昧強調在「技術上」必須釋放教師的權威或增強輔導資源的配置,那可能,而且極可能只是另一場捨本逐末的遊戲。

註釋:

  1. 請參見《科學革命的結構》,孔恩著,遠流。《後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詹明信,當代學叢。
  2. 《教育論》頁17頁,羅素,遠流出版社。
  3. 前揭書,頁17。
  4. 參閱Cavid Punter ed;Introduction to Contempoary Cultural Studies.
  5. 《教育論》,頁19-21。
  6. 《教育論》,頁35-37。
  7. 《教育論》,頁139-146。
  8. 參見《解嚴前後的人文觀察》,蔡源煌著,遠流。
  9. 《教育論》,頁144~145。
讀者登入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