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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榦新芽─評介王昶雄散文集《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

文:歐宗智(臺北縣清傳高商教師)

著 者:王昶雄
出版者:草根出版公司
出版年:民國八十五年三月

  以《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這首歌享譽海內外的王昶雄先生,日據時期即懸壺濟世,且活躍於文壇。臺灣光復後,由於書寫文字的改變,許多昔日意氣非凡的前輩作家,一時無法克服語言障礙,作品因而銳減,甚至完全從文壇退了下來,每每令人興起滄海桑田之嘆。出身淡水的王昶雄,戰後雖一度銷聲匿跡,但封筆二十年後,他重拾筆桿,改用中文寫作,復出文壇,而且樂在其中成績斐然,誠為臺灣文壇的長青樹。其散文集{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厚達三百餘頁,分成「人文」、「人物」、「人生」、「人地」四輯,內容多采多姿,就如著者所言,「一切隨心自在,信筆拈來,所以無所不拈,無所不談」。尤其讀者當能真切感受到,著者於字裏行間所散發的感性與熱情,很自然地也把久閉的「心門」與「心窗」打開了,著者手中彩筆的魔力,由此可見一斑。

II

  王昶雄在{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書中,談文學、談藝術、談人生,充分顯現著者的博學多聞及思想之深刻,而我們從中也了解到著者的文學觀、藝術觀及人生觀。

  他認為,「文以載道」的「文」是指文學和藝術,「道」則指的是人生觀或宇宙觀;文藝作品不具載道的內涵,其成就將極為有限,充其量只能成為「藝匠」而不能成為藝術家。他在〈我為什麼要寫作〉一文中指出,文學是人世的鏡子,文學之可貴在於反映人世的生活。關於詩,他說,世界上沒有一種藝術品是完全孤立的,因為每一首詩,無不以文化背景和時代精神為其心智的基礎。關於小說,他指出,平實而新穎的小說,內容不能離開真善美,因為真善美才是一篇創作最高的指標。對於傳記,他認為,傳記之可貴,貴在它具有客觀性和正確性兩種瑰寶,具備這些,也才能增加密度和深度,而產生新境界。由上可知,王昶雄的文學觀明顯屬於「為人生而藝術」,難得的是著者兼而講究文字表現的美感,令人衷心佩服著者的高見,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藝術方面,王昶雄主要的見解有:

一、作品的風格從求精和勤奮中得來,而個人的風格,則多受制於先天的性向和後天的習性,作品的風格加上人品的風格,自然形成了藝術家的風格。
二、藝術家要取材或尋覓靈感於生活時,自己該有一套能判別「高超低劣」的審美眼力,也可以說是一種藝術創造中陶冶出來的美學觀;眼力告訴我們:「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然後才會產生上乘之作。
三、藝事能有運斤成風之妙,全在於「熟」,所以有「熟能生巧」的諺語;學不可以不熟,但熟不可以不化,「化」而後才有自己面目。
四、偏重臨摹的結果,很容易陷於文人畫的末流;寫生才是作畫的根基。
五、藝術生命所依傍的是夢,沒有夢,就沒有人生、沒有藝術,持續的夢是開拓文明的尖兵、創造力的泉源。

  歸納言之,著者最重藝術的風格,要求超越技術的層面,進而建立個人的特色。

  由於已達從心所欲的境界,人生閱歷十分豐富,著者自有一套安身立命的人生觀。他認為,平坦的人生,是人人所嚮往的;但崎嶇的生命之旅與激昂的生命之歌,卻也一樣博得喝采。又說,人們應於平淡中求至味,從咀嚼中取回味,追求「淡而不薄、厚而不滯、繼而不澀、醇而不黏」的境界。面對歲月的無情,他主張,既然無法阻遏歲月的狂流,便應緊握住每一個轉瞬即逝的時刻,發揮出明智的愛心,為這塊園地,播下一些開花結果的種子。他也強調「平常心」,謂天地自然的風光,像四季的運行,不改其性,不誤其時,無不顯現平常心是道的本來面目。這些都是人生睿智的結晶,值得一再咀嚼細品。由此得知,著者有著「敞開我們心靈的門窗,去迎接更多的挑戰」的積極向上的人生觀,讀來令人為之振奮;然著者又能欣然面對人生不可避免的不如意,或酒或茶或歌以待之,故稱其「樂天知命」亦未嘗不可。

III

  全書流露的鄉土情懷,可說是一大特色。著者有一股對鄉土的眷戀與信心,本身即從事歌謠創作,極力推廣臺灣歌謠,說臺灣歌孤島韻味十足,技術雖是西方的,但風格和精神卻是「源於傳統,根於鄉土」,不啻好聽,就是表現土俗的意境,也特別高妙。他稱讚臺灣歌謠是排悶解愁的「精神食糧」,它之所以具有這麼大的功力,主要即在於歌謠本身的自主性與鄉土寫實性-自主、寫實所以貼切,貼切所以引起共鳴。

  他更關注鄉土文物的保存,憂心祖先遺留下來的許多傳統藝術,已瀕臨失傳的邊緣,指陳官民對民間文化的忽視,是以他除了欣賞京劇,更樂於接觸代表鄉土的歌仔戲及掌中戲,並且為文疾呼,為挽救日益式微的民間技藝,必須以國家的力量加以保存和維繫;而愛惜土地、重視鄉土的歷史和文化,則是今後我們共同努力的方向。其「古道熱腸」怎不令人深深感動!願所有年輕人一起來參與傳統文化活動,冒出生命的火花,做到「你來、我往」,展現鄉土文化真正的哲學。

IV

  {阮若打開心的門窗}最具價值的,應是夾敘夾議十餘位臺灣前輩畫家及作家,有如人物誌,對於後學的研究工作,提供了豐富而新穎的史料。

  在王昶雄筆下,郭雪湖七十年的繪畫滄桑歲月,其藝術由繁而簡,風格也從婉約秀麗轉而為豁達豪放,內容與形式,都很腴潤清新,充實和諧。陳慧坤投身自然,師法自然,自然是天,藝術是人,他就是得到了「天人合一」的大道理。鄭世璠的畫作富有「言有盡、意無窮」的一種韻味,而畫面流露出抒情詩意,確能撩人綺思。

  被人稱為「臺灣新文學之父」的賴和,其詩詞有敘述景物的,也有抒發情感的,偶有憂念時艱的;能融舊詩的音節入白話,又能利用舊詩裏情景表現新意;既有擔當憂天憫人的情懷,又有享受人生開朗的心地。信奉五四精神的張我軍,是兼具「中國結」與「台灣結」的先覺,由此可以猜出他的苦悶與歡悅。張文環則有正負二面,正面者,一為妙語解頤的能手,二為威武不能屈的傲骨硬漢;負面者,一為膽小如鼠,除患有懼高症之外,又膽怯於過鐵索吊橋,二為滴酒不沾,不知「對酒當歌」的滋味。而王詩琅性情耿直,淡於名利,重行誼,尚氣節,從不發出違心之論,想說的也不瞞,不過,他嫉惡如仇,有時情不自禁地連喊著口語的「三字經」。他指出,郭水潭的詩不事斧鑿雕琢,詩材又有普遍性,用簡單易懂的字彙書寫,詩句樸實、自然,但時有寓意不深,分量不重之評。至於女詩人陳秀喜,在她的詩的領域中,處處充滿了對愛心的歌頌;傷感則不是濫情,而是自成一種境界,把它收斂得風格、格調均高。

  這些人物及作品的評述,均得自著者與人物之間的實際交往,是以提高其可信度與可讀性,彌足珍貴。

V

  喜好品酒的王昶雄先生素有「酒中仙」的封號,書中談酒的篇章最富趣味。他說,「酒豈只能化解生命的沈醉,酒本身就是點綴人生艷麗的色彩!酒的迷人在於風情,是情的昇華。他最欣賞李白的詩句:「且盡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酒酣身熱之際,最能顯露真正的自己,是以即使大醉,有時雖付出嘔吐狼藉的代價,但它象徵著飲者的天真灑脫。又說,飲酒的目的不是棄世,而是不與人爭,不與物忤,風格是隱逸的,從虛無的概念出發,便生出了解脫一切的情趣。以上洋溢酒香的話語,讀來怎不會心一笑。

  由於著者討厭那些把酒當做萬惡魁首的道學先生,所以他特愛「戲弄」之,也就是逞著霸氣發酒瘋,其中正當血氣方剛的年代,有一次因作家張文環一再婉拒喝酒,著者竟把裝滿的瓶裝啤酒,針對張文環的頭頂傾注下來,以致張文環備受整瓶啤酒洗禮,渾身濕透得像個落湯雞,狼狽不堪地逃跑。著者敘述得精采生動,令人拊掌大笑!

  有曰:「寒夜客來茶當酒」,誠然蘊藏著一種高雅的情致,但著者以為,「酒當茶」應比「茶當酒」來得恰當,因為在寒流來襲的夜晚,酒可以禦寒,也大可熬夜談心,豈不過癮!妙哉!不愧為酒仙。

VI

  {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散文集,是文壇長青樹王昶雄復出所結的美好果實,從字裏行間,我們感受到八十老翁的內心充塞著美少年的熱情及飽滿的生命活力,令人不禁覺得年輕。其作品言之有物,見解擲地有聲,他那「為人生而藝術」的文學觀、講求建立個人特色風格的藝術觀及樂天知命的人生觀,在在發揮著指引的作用。而他積極參與傳統民間文化活動的鄉土情懷,讓人感動。此外,他對於臺灣前輩畫家、作家的評述,更為臺灣藝術史、文學史研究,提供了寶貴的史料,深具價值。

  王昶雄先生藉由這本散文集,留下他生命的足跡,而我們也看見一位熱愛生命的前輩作家,認真地生活,用心地執筆,「希望將一棵棵有神采、有力氣的樹,都種在臺灣這片土地上,種在土地上每個人的心靈裏」。做為後生晚輩,眼前枝榦老而彌堅,不斷冒出嫩綠的新芽,敬佩之餘,自當斟滿酒液,爽快的乾杯,祝文壇長青樹,永保青春,寫更多的作品,做更多的事情,影響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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