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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自由的追求‧莊子與沙特》簡評

文:洪如玉(苗栗縣龍騰分校教師)

著 者:劉笑敢
出版者:正中書局
出版年:民國八十三年

自由是什麼?

  當我們仔細去思考「自由」這個概念時,可能會發現這個我們整天掛在嘴上的語詞,其實擁有許多不同的意涵,端看我們討論時的脈絡而定。例如在政治國家議題上,自由與專制獨裁的對立;在法律的範疇中,個人在什麼限度內又有多少行動的自由而不致違法﹖在哲學的脈絡裡,存有的自由、倫理學上的自由抉擇又有什麼意義﹖諸如此類的問題會讓我們發現:原來「自由」並不只是「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如此簡約的解釋。在此,讓我們把對「自由」的關注集中到生命的層次,當我們掌握了生命、存在的自由時,我們的心靈也獲得解脫而得以舒展。因此,藉著莊子與沙特兩位哲學家對「自由」的思考,開拓我們的思想領域,正是閱讀<兩種自由的追求‧莊子與沙特的最佳目的>。

  乍聞本書書名,可能會給讀者一個驚奇:莊子與沙特怎麼會扯在一起呢﹖莊子是兩千多前的東方道家哲人,講求出世的超脫;而沙特是二十世紀的西方大哲,他注重行動與社會實踐,兩者怎能相提並論﹖其實從比較哲學的研究角度來看,中國古代的老莊道家哲學,經常被拿來與西方存在主義相較,姑且不論這二者的理論有多少異同,但是我們可以把老莊哲學用來理解存在主義,用存在主義的思路來讀老莊哲學,這也不失為「閱讀」、「詮釋」的一種途徑。因此在本書前言當中,著者也提及有許多學者如熊偉、福永光司、孫隆基等人都曾將存在主義與老莊思想相較研究過(註一)。

  在<兩種自由的追求‧莊子與沙特>一書中,著者在上編中概述了莊子與沙特的生平及背景,因為他認為莊子與沙特的思想與時代社會有密切關係,其思想之產生是由於特定的時空環境。上編區分了三小節,分別是:「在動盪中沈思」、「思想的文學翅膀」、「反傳統的哲學」,上編三節的內容是概要式的研討莊子與沙特二人的生平、文學及哲學的思想;而在下編<自由論>中所區分的三小節「兩種不同的自由」、「相似的個人追求」、「兩種理論的得失」中,著者則細緻而深入的針對二者的「自由」概念,進行了理論研討及比較。接著讓我們隨著著者的寫作,進行思維的旅遊。首先我們先說明本書的內容大意。

  一、在上編第一節的「在動盪中沈思」裡,著者概述了莊子與沙特的時代背景。莊子生活於戰國中期,所有讀過中國歷史的人都知道,戰國時代是戰爭肆虐、烽火連綿的紛亂時代,百姓飽受戰火之苦,如孟子所言:「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個人的生命在如此的戰亂裡如同螻蟻,該如何在此不安的潮流裡求得安心,是莊子思想的主要課題。

  沙特生於一九○五年,歷經過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第二次世界大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他甚至還曾被德軍俘虜,過了十個月的戰俘生活。這兩次世界大戰對世人而言仍記憶猶新,即使是戰後才出生的我們,從父母親或祖父母輩的口中,都聽得到戰爭所帶來的貧窮及苦難,曾身歷其境的沙特,更有其一番刻骨銘心的感受。

  在第一節中,著者除了指出動亂戰爭是沙特與莊子思想產生的因素之外,也說明了莊子與沙特二人都具有不屈從權貴功名的特質,莊子譏諷攀附權貴者為「舐痔吃膿」,真是尖銳之至;而沙特曾拒絕接受諾貝爾文學獎,因為他拒絕「來自官方的榮譽」(註二),而這項桂冠曾是多少作家夢寐以求的呀!

  二、在第二節「思想的文學翅膀」裡,著者指出莊子與沙特不僅是哲學家,更是成功的借用文學來表達哲思的文學家。<莊子>一書文采煥發、思想瑰麗是數千年來為人所稱道的,例如在<莊子>首篇<逍遙遊>中便以想像恢宏的寓言「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震撼著讀者的心靈,此外在其他篇章中也有許多蘊義深遠的寓言如「庖丁解牛」、醜人「哀駘它」等,<莊子>一書,不但文采絢麗,更藉著這些豐富有趣的故事引發讀者的反省。

  而沙特更是以其文名著稱於世,他的小說、劇作甚至比他的哲學著作更廣為世人所知,而且沙特的文學作品更是他的哲學思想舖陳的一種方式。

  三、第三節「反傳統的哲學」裡,著者試圖說明莊子與沙特的哲學都是對以前的哲學傳統的反動,著者認為莊子否定了傳統的儒墨哲學,繼承老子哲學中「道」的觀念,但是因為中國哲學中並未將宇宙論與本體論(又稱為「存有論」)區分清楚,因此在老莊思想中,「道」不僅是宇宙萬物的源起,也是個人存在的依據。其實這還意謂著儒墨傳統思想所關心的主題是現實中的人、道德與政治的關連,在儒墨的思想傳統中,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正道,也是人生存於世間的目的;而道家哲學則主張「絕聖棄智」,老莊企圖說明道為萬物之根本,唯有返回無始無終的道,才是人生存在的真義,因此在現實社會的汲汲營營、追求功名利祿都不過是蒙蔽人的所有,到頭來俗世一切終究是真假難辨,如同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孰假﹖孰真﹖從此,我們很容易了解為何著者說莊子是對傳統思想的反動。

  而沙特本身的言行舉止一向就是引人爭議的,他同情共產主義,可是與法共之間卻有著不斷的爭端衝突,與執政當權者之間更是對立不斷,靜坐、遊行與抗議是沙特到七十高齡還去參與的活動,足見沙特個人的獨特顛覆性格。而沙特的哲學更是獨樹一幟,他承接德國現象學思路,而開展出一條特別的意識哲學到存有學(本體論)的道路,雖然在學術上遭受過許多維護德國現象學擁護者的批判,可是使存在主義成為二十世紀的顯學,他卻功不可沒,沙特的學術及其為人都是值得我們研究的。(註三)

  本書的前三節簡單扼要的向讀者交代莊子與沙特的時空背景、思想脈絡,接著在下編三節中,著者闡述了他對莊子、沙特二人的自由觀的看法。於下編中,著者區分了「兩種不同的自由」、「相似的個人追求」、「兩種理論的得失」三節,從章節名稱中,讀者可以很輕易的抓住著者的想法,著者認為莊子與沙特的自由觀是不同的,首先著者指出莊子的自由觀是建立於命定論的(註四),因為莊子生活於古代的封建社會,個人的行動及發展幾乎被重重看不見的社會網脈所侷限,社會階級、尊卑關係幾乎是無法突破的;而沙特「生活於個人主義的現代歐洲,激烈的資產階級革命早已衝破了中世紀壓抑個性發展的羅網,政治上的等級已遭瓦解,大機器生產碾碎了專制政府,……因此,沙特追求的是盲目地突出個人自主性的自由,而不是逃避現實的自由。(註五)」從上述我們可以發現:著者探討莊子與沙特的立足點是歷史結構論的,站在社會歷史觀的角度來評述莊子與沙特,因此著者不斷強調莊子以否認偶然、順從必然(意即現實)為前提來求取精神自由;而沙特則主張偶然、反對必然(此意謂著命定論),人有絕對的、無條件的行動及抉擇自由。

  在此我們認為著者對莊子、沙特的詮釋只是局部的,將莊子、沙特的思想放在歷史洪流來觀察,固然是一種理解的角度,但這無疑的否定了莊子、沙特二人思想的獨立性,因為我們認為莊子、沙特二人的學說,具有不依於時代環境的價值與意義,即使脫離所謂的宗法社會、封建中國,莊子的學說依然耐人尋味,至於著者說沙特是極端主觀唯心論者,在某些程度上固然正確,但我們認為沙特對「絕對自由」的看法是出自於存有學說的,同時是基於哲學的理論考察,從意識的反思著手,如此是否可被稱為極端主義觀唯心論,實在有待商榷。此外,沙特的哲學著作存有與虛無中也提出了現實人在俗世所會遭遇的限制-實際性(facticity),在本書中並未提及,其實沙特並不完全如同著者所言,是所謂的「盲目的行動主義者」。其實正如西方學者賓克萊所言:「沙特是一位最常被引用,而又最常被誤解的學者。」一般的讀者確實容易只注意存在主義聳動的外表:「絕對自由」、「荒謬」、「虛無」,卻未曾深入其理論學說,探討這些名相背後的真正意義,這也是存在思想常被誤認為是否定、消極的思想之因。

  在本書的最後兩節,「相似的個人追求」中,著者指出無論是莊子式的講求精神自由,或是沙特入世式的行動自由,就二者對個人的啟示而言,都是為了使我們能夠了解現實之不平,從而發展個人精神、思想超然獨立的自由。在最後一節「兩種理論的得失」裡,著者評述了莊子與沙特的自由觀,他認為沙特主張出世的自由,追求與宇宙萬物合而為一、天人合一的體驗,從而達到心靈的廣漠脫俗,此刻,人就可以忘記或忽視現實的限制及悲苦;而沙特入世的行動自由則批判所有的必然性,強調人有無限可能,但是著者認為沙特、莊子的自由觀都還沒達到實踐的層次,他批判他們的自由脫離現實,莊子的自由是玄想的,沙特的自由是盲動的、無政府的,著者最後指出:「真正的自由仍在於對必然的認識,在於歷史的發展、人類的實踐。真正的自由似乎只能是現實的自由、具體的自由、集體中的自由。」(註六)

  著者的結論,再次顯示出他本身的歷史發展論的傾向,這似乎是大陸學者的傾向,不過這並不損及本書的可讀性,畢竟這也是讀沙特、莊子的「一」種方式。

【註釋】

  • 註一:劉笑敢<兩種自由的追求‧莊子與沙特>,臺北:正中,6-7頁。
  • 註二:同上,11頁。
  • 註三:參考筆者碩士論文《沙特意識哲學中「自我」概念之意涵及其教育蘊義》,國立臺中師院國民教育研究所,民八十六年一月。
  • 註四:同註一,65、68頁。
  • 註五:同右,64-65頁。
  • 註六:同右,1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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