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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身影─陳千武 苦戀臺灣終不悔

文:鄭懿瀛 照片提供:鄭懿瀛

  我把我的死亡藏在南洋的密林裡,直到現在,死亡還沒有回到臺灣來,所以我還活著。」國寶級文學大師陳千武90歲了,在以他為主角的新書《信鴿︰文學.人生.陳千武》發表會上,依舊談笑,見證他不斷跨越的文學人生。

  陳千武生於1922年,南投名間鄉弓鞋村人,1938年遷居臺中豐原,1939年18歲時寫下他生命裡的第一首詩,創作語言兼跨日文與中文,創作形式則橫越詩、小說和散文,著作等身,並長期擔任《笠》詩刊編輯,四處播撒文學的種子,讓臺灣文學園地果實豐盈。

  作者吳櫻在《信鴿︰文學.人生.陳千武》一書中,用<一生兩世>作為新書序章的標題,勾勒詩人及時代的際遇:「這一生,經歷戰前戰後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可說一生兩世罷!生命在日本人、中國人的錯綜身份中流浪,不斷思考尋覓,尋找臺灣人的歸屬,一身宛如兩人、三人罷﹗」

  吳櫻讚頌陳千武「以驚人的意志力,筆耕不輟,讓消逝的痛苦與快樂,悲傷與喜悅,沉淪與超越,反省與批判的歷史光影,定格再現。」她因而得出一個結論說:「文學比歷史更真實。」

操行丁等陳武雄

高齡90歲的國寶級文學大師陳千武創作不綴。(圖/台灣文學館提供)  陳千武本名陳武雄,就讀臺中一中五年級(相當於高二)時,因為操行丁等,被學校勒令「提前畢業」,創下中一中有史以來的紀錄。可是,陳武雄為什麼會變成操行丁等的「不良少年」?

  「那時候,日本政府強力推動臺灣人改成日本姓氏政策,在學校擔任柔道社『主角』的我心想『為什麼改姓就會變成日本人?根本就是騙人﹗』於是就聯合劍道社『主角』發布命令,誰若是改日本姓,就會被拖到廁所去『制裁』。」

  「果然,1、2個月之後,全校沒有一個學生改日本姓,校長心裡已經起疑,加上有一位黃姓同學因為父親要參加選舉需要改姓,但是他卻堅持不改,黃父知道原委後竟到學校質問校長,為什麼他的小孩被迫不能改姓?」

  於是,校方召集會議,決定給學生陳武雄操行成績丁等,會中並有老師建議乾脆就讓他「提前畢業」,經討論後獲得通過。就這樣,陳武雄離開了中一中,而且,因為操行丁等不能考大學,他也從此脫離校園,走向另一條奇特的道路。

南洋叢林死與生

  1942年冬天,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筆名桓夫、陳千武的青年工人陳武雄,已經開始文學創作,發表新詩作品,卻因臺灣總督府的徵調,被迫以「臺灣陸軍特別志願兵」入伍,隔年即赴新幾內亞島附近的帝汶島、瓜達康納爾群島等地,「為殖民政府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戰爭。」

  志願兵陳武雄中一中的學弟,臺灣文獻史家洪敏霖回憶說:「有一天,學校舉行朝會時,校長忽然要求全校學生一起向著南洋的方向行鞠躬禮,接著宣布說,畢業校友陳武雄已經戰死,後來才發現搞錯了,死的是另外一位陳武雄,不是他。」

  日本帝國迷夢破滅後,陳武雄回到久別的故鄉,1964年他發表詩作〈信鴿〉,深刻地描繪那一段出生入死的戰爭經歷:

  「埋設在南洋/我底死,我忘記帶回來/那裡有椰子樹繁茂的島嶼/蜿蜒的海濱,以及/海上,土人操櫓的獨木舟……/我瞞過土人的懷疑/穿過並列的椰子樹/深入蒼鬱的密林/終於把我底死隱藏在密林的一隅/於是/在第二次激烈的世界大戰中/我悠然地活著/雖然我任過重機槍手/從這個島嶼轉戰到那個島嶼/沐浴過敵機十五厘的散彈/擔當過敵軍射擊的目標/聽過強敵動態的聲勢/但我仍未曾死去/因我底死早先隱藏在密林的一隅/一直到不義的軍閥投降/我回到了,祖國/我才想起/我底死,我忘記帶了回來/埋設在南洋島嶼的那唯一的我底死/我想總有一天,一定會像信鴿那樣/帶回一些南方的消息飛來」

跨越時代陳千武

  活著回到故鄉的陳武雄,跨越了戰爭與死亡,卻再次面臨一個又一個全然陌生,且困阨無比的阻礙,等著他去跨越。

  其中,最困難跨越的,就是從日文轉變成中文的語言障礙。「那個世代的人,經歷日治和國民政府統治兩個不同階段,對於執政者語言的轉換,莫不感到痛苦煎熬」,志願兵陳武雄自然也不例外,從他回到臺灣後一直到1958年,大約有10多年的時間,都處於這樣一個「跨語時期」,文學創作不得不進入停滯的「沈澱期」。

  在這段艱苦的跨越時期,據《信鴿︰文學.人生.陳千武》一書作者吳櫻描述說:「陳千武將心志立於高高的山頂上,戰戰兢兢的活著;將潛行置於無人能解能見的深海中,勤勤誠誠的觀察思考學習。」於是,「埋藏在他身上的文學種子,努力吸取時代的陽光雨露,努力撞破陰霾的烏雲。終於長成一片文學森林。」

  越過語言障礙的詩人陳千武,從1958年起,開始他豐富、深刻且持續不輟的創作之路,記錄戰爭與死亡,記錄人生的觀照與感悟,「用自己思考的真摯性,寫出有人性,有血肉,把赤裸裸的人生真理表現出來,讓人得到真實性的感動。」

新書《信鴿:文學‧人生‧陳千武》發表會。陳千武手稿保存於國立台灣文學館。趙天儀對陳千武的著作相當推崇。

期許看得見的詩

  曾經歷過「天皇陛下萬歲」以及「蔣總統萬歲」兩個時代的陳千武,不但並用日文和中文創作「二刀流式」的文學作品,包括詩作和詩選40本、小說5本,也不斷推廣文學、交流文學,在日、韓兩國享有極高的聲譽,總之,文學可以說是他一生最重要的志業與表徵。

  詩人哲學家趙天儀說:「陳千武是臺灣現代文學運動的靈魂人物之一」,並指出,他的文學人生展現在幾個面向:「一、追求詩的精神,永不退卻。二、探求小說的世界,建立詩與小說的對流。三、嘗試翻譯的努力,開拓亞洲文化的交流。四、以臺灣為舞臺,以臺灣觀點從事文學創造。」

傳承新文學薪火

  趙天儀特別推崇陳千武在〈看不見和看得見的詩〉一文中,對於臺灣現代詩流行朦朧曖昧的犀利批評。陳千武寫道:「一般為詩是像生命一樣難予捉摸並非朦朧或曖昧。霧是氣象的變化形成的,我們根據科學的智識可以瞭解它。我們的生命絕不模糊或曖昧,我們的生活必需有規律而清淨。」

  陳千武語重心長地期許:「詩人把自己藏在看不見的深處,裝著『精神不在家』,逃避現實害怕表露心聲,那是卑怯的行為。面對現實,表明詩人精神的住所,讓人看得見,才能革新自己,才能獲得新的詩的境界,對讀者有所交代。」

  18歲的文學青年曾經自臺灣前輩作家張文環、葉步月得到殷重的勉勵:「臺灣的新文學歷史淺,質與量也薄弱,有意從事文學的作家,必須負起責任,努力創作優秀作品,留給後代的子孫,讓他們擁有豐富的文學資產,這也是臺灣詩人、作家的使命。」

  70多年後,90歲的陳千武筆耕不輟,毫不含糊地擔起創作的重任,終為臺灣新文學史寫下豐富而精彩的一頁,得以驕傲、無愧地傳承給後代子孫,並且也讓世人和後代都能清楚地看見「詩人精神的住所」──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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