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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文學苑-和渡也愉快讀詩

文:鄭懿瀛 照片提供:鄭懿瀛

卷一 窗旁

  和詩人渡也約在翠綠的午後,在普羅旺斯花茶與台灣烏龍之間,以一杯冰膚黃的柳橙汁達成妥協。然後,在一扇茱萸斑駁的窗旁,我靜靜聽他談詩,以及語言生老病死的一生。

  很久很久以前,二二八之後眾聲沉寂,國中還是初中的年代,小小的戲院裡放映的依然是昭和風的東洋電影,初中生陳啟佑仰慕巨星渡哲也仗義行俠的流氓角色,心有戚戚,加上囫圇吞棗了一些佛教經典,熱盼救世渡人,於是,青澀的詩人「渡也」闖進了台灣現代文壇。

演詩

照片  不過,在那個現代主義當道,超現實象徵主義盛行的創作環境裡,從高二起寫詩的渡也自承,亦曾「誤入歧途很長一段時間」,在進入研究所之前大約十年,他曾短暫加入執新詩牛耳之《創世紀》詩社,還「寫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詩。」

  也許,是在一個綿密濕濕的黃昏,渡也與苦苓與向陽有了一番徹悟,他們厭倦甚至連詩人自己也看不懂的詩,決心要走一條明明白白的謬司之路,題材生活、語言大眾,寫一首又一首,平凡的人不平凡的心,皆能被觸碰、被感動的詩,一首沒有事物會遭受扭曲的人生之歌。

  帶著詩歌,渡也與同志前往台灣各大城小鎮「演詩」,用「如歌的行板」來朗誦革命風的創作,甚且將美麗印成書籤,將戀人悄悄的絮語譜成簡上仁民歌式的曲調,在一片片初開情慾的花瓣上跳躍、傳唱。老一輩的詩人如洛夫、如余光中,起初直斥其為商品、通俗,但終究也須順著那難以抵禦的風,調整船帆,朝著同樣的方向前進。

嘗試

  《手套與愛》是渡也衝撞時代的首度嘗試,火辣香豔的題材,以及鋪陳於文字底蘊的電影乳房,成為衛道人士攻擊、青澀學子愛不釋手的情色主題,一本暢銷的禁書。詩人說:「突破禁忌的歷程,孤獨又委屈。」但他劈斬的前進道路,再次勾引後來者的足跡,如夏宇、江文瑜和顏艾琳。

  渡也望向文學之窗外,與時空言道:「有些事物可以約束,但創作不能;文學創作需要民主,需要自由。」「作家,要有開闊的心靈及勇敢的嘗試,才能豐富每一個文學的明日。」

  於是,在另一個文學的明日,詩集《憤怒的葡萄》如蝴蝶飛舞,嘗試去關懷社會大我、關懷疾苦民間,不再風花也沒有雪月,像亂世唐朝的柳宗元,一樣走出文藻,棲止於眾生云云。

卷二 燈謎

  「閱讀就如一種猜謎,寫詩的人像是在做謎面,做太深,台下的人猜不到答案;太淺,大家一望即知,都無趣味。最好是只有少數人知道,這樣,燈謎之猜,才會讓人有成就感,才會吸引一代代讀者川流不息。」

渡也主張詩人要與讀者維持某種程度的互動  渡也主張,詩人與讀者必須要能某種程度的互動、結合,像他自己創作的詩「比較容易被讀懂,自然,讀起來會比較愉快。」至於讀者,尤其是與詩初次邂逅而煩惱的維特們,他的建議是:「讀詩,就和看一部電影、賞一幅圖畫般,讀多看多,必能心領神會、豁然貫通。」

  先從感性出發。讀一首李商隱,不一定要懂得,就會不由自主地為其淒美的氛圍,瑰麗的詞藻,以及挑撥心弦的聲調,迷醉。正如愛情故事之所以動人,是不可言說的神秘意旨,重點是在感受,是在戀人之間的眉來與眼去。

  然後,才有理性著墨的空間,才需要去探尋詩中的意象。「讀者要透過意象,去追蹤作者的用意,把主要的意象找出來,再去比較其他意象,串連起來,便可以完成這場閱讀,射中謎猜。」

中國

  至於,詩人在詩中栽植的意象,對於渡也而言,與中國文化傳統依舊難解難分。「傳統是不可放棄、偏廢與切割的」,渡也去年在中央大學舉辦的一場講習活動上,以「傳統對我的影響」為題,對台下聆聽的大專院校講師如此說道。

寬於文學與創作,渡也在包容中也有所堅持。  「也許有人不贊同,但事實是,中國的影響不容切割,許多現代文學作品中仍四處可見其身影,如果硬要將它切斷,台灣的文學就會變得輕飄飄;甚至,連台語文亦自中國文化傳承而來,早從詩經時起,就以河洛語吟唱男女相思奔放的情慾,何能一刀兩斷?」

  有傳承才有根,就如同有突破才有現代文學的開花結果。只要是可用的題材,不論來自日本、韓國,還是地球上任何一處地方,創作者都不需自我設限,僅需在意要表達什麼?能不能形容得貼切?「有包容的、開創性的創作,文學才有明天。」

喧嘩

  其實,後現代的當今早已眾聲喧嘩,每個人都能寫詩,而詩人也不再是文化祭台上神秘且獨占的行業,詩人與讀者交錯於角色與體悟,交錯於抽去界線的時空,成為後現代被歸類,但卻難以被指認的特徵之一。

  而載體也已多元。在《中國現代小說史》的作者夏志清痛罵網路文學世俗化的當下;在鑽研後殖民台灣文學史的陳芳明傲指書寫於桌前,網路文學已兀自成為現今台灣無可爭辯的顯學。

照片  渡也完全不懂電腦,也對網路文學的嚴肅性持保留態度,但就和他當年衝撞時代的創新嘗試終究被包容,終究成為台灣文學路上一道深刻印記一樣,他也包容地認為,電腦與文學結合的努力,依然值得鼓勵、值得期待,「文學史不就是這樣一次次地創新、一次次地突破,才得以成就?」

卷三 問答交鋒 無言以對

問:請概述文字語言的生命意旨。

答:文字也有生老病死的歷程,語言亦同,只要大家約定俗成,即無對錯,難道憲法裡有規定那一個字才正確?在台灣早期的民間書寫(例如田契),以及魏晉隋唐敦煌的寫卷(變文)上,都可見到便宜行事、無礙溝通的文字創新,這就是文字語言綻放的生命。

問:可是,網路文學裡的語言儼然變成火星文,老一輩的地球人已不知所云。

答:創造火星文者,其實就是現代倉頡。文法不通,怎樣?錯別字,如何?鬼畫符,你不懂就遜斃了﹗當我看到許多年輕人藉由火星文快速而愉悅地傳遞想法和訊息時,便知道這已是沛然莫之能禦的時代潮流,反對又有什麼用?或許,趕快找人編一本「火星文辭典」,才是地球人現在亟需要做的事吧。

問:無言以對。

答:好吧,現在學生的國語文表達能力不好是個事實。去年,大學指考國文作文題目是「回家」,我改完考卷只能嘆息,詞彙有限、錯字連篇、文句不通,早已不在話下,更讓人吃驚的,是這些年輕學子生活經驗的雷同與貧瘠,很多人每天回家的「流程」,都是「學校→補習班→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家」,如此而已;今年出的題目是「想飛」,原本以為偏遠地區的學生也能憧憬、書寫,但在實際操作改卷時,我又再度失望了,這是一個創意乾枯的地方。

問:既鼓勵創新,放任火星文橫行,卻又憂心忡忡,要如何自處?

答:也許,就改變評斷好壞對錯的標準吧。例如,放寬錯別字可被容許的範圍;彈性調整對傳統語句結構和文法體系的堅持,以免理想與現實出現太大的落差;另外,國文老師也要多用一些心思,去除雜務,不要為應付考試而僵化了教學,怠忽自己其實可以影響深遠的啟蒙角色。

問:詩人對於台灣現代文學的前途,樂觀乎?悲觀乎?

答:樂觀。在以前那個蒼白的年代,中學國文課本裡難得一見現代文學的創作,不是反共愛國的八股,就是陌生遙遠的古文,連國歌歌詞都能入列,那能像現在年輕人這麼愉快、幸福,拿起國文課本,就像是在閱讀一本現代文學選集,只要師生用心,文學的秧苗依舊值得期待。

問:余光中反對文言文的驅逐令。

答:小心政治思維的入侵。對岸的中學國文課本,其實早於台灣,收入更多的現代文學作品,更徹底地流放文言文;況且,啟發許多人美好成長經驗的,是余光中的現代詩和散文,不是他未曾研磨的文言創作。

  午後窗旁,一色桃紅的《流浪玫瑰》,在濕綠的雨內綻放。詩人,這個愉快的行業,則隨著書寫與閱讀的漣漪逐漸渲染,不再被獨占。佛曰:「一葦渡之」,至於渡也,不渡?卻是各人的造化與選擇,反正,詩人之舟已然停泊於此岸渡頭,載得動許多愁與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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