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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充電站-林之助 桃李滿園

文:陳徵毅

  享譽國內外的畫家林之助,榮獲今年度文化獎,將於5月18日自美返國接受表揚並領取60萬獎金,其昔日在中師院、東海大學及實踐大學所調教的數千名門生莫不額手稱慶引為無上榮耀。

照片─台灣膠彩畫宗師:林之助  1917年2月出生於台中縣大雅鄉上楓(楓樹腳)的林大師,祖父林維修公是前清秀才,精於詩畫,使得家中在書卷氣之外又多一分藝術氣息。父親林全福(1884-1976)秉持祖業擁有百甲以上良田為當地富紳,善於經營理財使家產更豐,後來又擔任神岡庄長(鄉長)公職,除了寫一手好字以外,平日喜好樂器,常常與友人一起拉胡琴,享受唱歌弄曲的雅好。林老先生買宅第大厝故事,一直流傳在當地,有人就講過這則「厝那好!福就到!」的故事,在七、八十年以前農業社會,一般佃農辛苦整年只圖個溫飽而已,只有田頭家地主才有較優渥生活。有一位住大雅田頭家想為自己蓋一間大瓦厝(一般都是草厝),所以鳩工開工興建,俗語講「起厝按半料」,也就是種種預算倍數增加下,手邊錢財所剩不多,在進退維谷之際,也從大雅走到豐原街(葫蘆墩)找算命先生問吉凶,算命先生給他一句解迷津之語為「厝那好福就到!」這位房子蓋到一半的地主,心想既然房子好了福氣就會到,所以就下定決心四處借貸來蓋好大厝,由於雕樑畫棟花錢費時,等大厝完全蓋好之時,已經宣告破產,因此財力雄厚的林全福買下這間現成新宅第,應驗了「厝那好福就到!」的卜言。

  林老師小時候是富家少爺,家中有長工、婢女服侍,他卻樣樣事情都自己來,不去差遣僕役,泥塑的、木製的玩具,尤其居家四周長滿修竹千欉,竹子做的唧筒、弓、笛、竹蜻蜓,不只做得出來,而且動腦筋花心思改良做得更好,飛得更高。七歲就讀大雅公學校(小學)後,看到書本、圖畫更是如魚得水般的歡心,不止美術課作畫,每一本書每一頁課文空白邊上,都畫滿了各式各樣圖案,這種信筆塗鴉的習慣,到了80多歲仍然有空就用手邊小紙條,畫一些高女性時裝線條稿,這些不存在於現實近乎完美的新潮女性,是從大師潛意識裡反射出來,永遠年輕時髦,另外一方面藉著不停的動筆和動腦,保持眼、腦、手的協調性,這種持續不懈自我鍛鍊,除了最近數年因白內障影響遠近視覺所苦外,到1998年春去除白內障後已恢復精準自信運筆工夫,隨心所欲淋漓盡致的揮毫。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嬉戲,直到有一天和二哥柏壽先生兄弟兩人,聯手鋸了不少竹子拼組成一艘竹筏,放在屋前池塘上玩耍,對於生活在大肚山麓常缺水,平日無法嬉戲的孩子來說,可說玩昏了頭,也引起平日不管事老祖母注意,趕來池邊對著兩位在大肚山上出生,沒玩過水的兄弟大罵一頓,因為古時沒靠水邊的人不諳水性,家前池塘蓄水、養魚之外,也是代表地理上錢財儲蓄與活泉,不過由於古時小孩疾病死亡率偏高,嬉水意外傳聞不斷,老奶奶自然不希望兩位寶貝孫兒到池塘裡冒險,後來二哥赴日本讀書,林老師也不寂寞,爬樹黏蟬隻、抓昆蟲、聽鳥鳴、看農人四季辛苦工作,一把毫不起眼的鋤頭,經由熟練農人手裡,能打出深厚土質鬆軟平整菜圃田埂,工匠用鋸鑿做出精確榫頭拼湊成完美樑柱架構,在小小心靈中就十分感動,終其一生相信只要把事情、工作做得完美,不論用什麼工具,做什麼樣的事,都是值得尊敬和讚美的事。

年幼赴日 考入東京帝國美術學校

  父母為了使他能受更好的教育跟得上潮流,在1928年讀五年級時,把他送往東京新宿外婆家,70年前這三千里路可遠得很,一大早天沒亮就到台中火車站趕早班快車,到了基隆港已是下午三、四點,當晚星夜揮別台灣土地,坐蒸氣船往日本航行,一個12歲小男孩在海上搖搖晃晃三夜四天,才到神戶上陸,又搭一天一夜火車經大阪、京都、東海道本線才到東京,開啟生命最光彩活耀的青春歲月。

  1934年考入東京帝國美術學校(現在的日本武藏野美術大學)時,日本美術界正分為兩個主流派,一派為上野東京美術學院派,主張以理論為基礎,構圖設色嚴謹理則性畫法,另派為武藏野美術大學的非院派,主張以寫實、直觀方式,崇尚自由風氣,呈現活潑開放近代畫派,各自都有發展空間。日本最早是由文部省(教育部)所主辦全國性文展,為最重要美術展覽會,後來才改為帝國美術展的帝展。武藏野教授都是日本當代自由派畫壇健將,如山口蓬村、奧村土牛、川崎小虎、服部有恆等名師,雖名為自由派,但教學基礎工夫十分嚴謹。

  一年級以植物為對象寫生,並臨摹唐宋名畫,林老師由於天賦資質及後天養成塗鴉習慣,學習進程優異。

  二年級畫鳥類、蟲魚,三年級畫動物,四~五年級才是人物的進度,可見日本膠彩仍師法中國畫而來。畢業後進入兒玉希望畫塾深造。

  某日在新宿近郊閒逛,看見一排牽牛花在大霧中顯得迷濛一片,突見一隻綿羊出現眼前,他靈感一來央求未婚妻作Model,再加畫一隻綿羊,成為母子二羊,採取前所未有的灰柔色調,牽牛花作直線發展,少女俯瞰綿羊則為橫向發展,交織而成特有的線條之美。

  「朝涼」入選帝展,在數千人中脫穎而出,固然難能可貴,而年僅23歲就躍登龍門,更為罕見。得獎喜訊來得太巧,就正好在林之助11月9日成婚的前一天,可說是林之助送給自己的一個大賀禮。

返台定居 領導中部畫壇

  林氏自返台定居後,積極參與美術活動,多次於府展中獲得殊榮。台灣光復後,執教於中師院,歷時30餘年,始告退休,長期擔任省展評審委員,數十年來憑其抱負與熱忱領導中部畫壇對膠彩畫人才之培育與傳承貢獻至巨。

  1985年東海大學美術系主任蔣勳力邀林氏開設膠彩畫課程,使中斷多年的膠彩畫教育得以延續。數十年來,林氏得獎不斷,創作也不斷。1942年「母子」參加第五屆府展獲得特選第一名總督獎。1943年「好日」參加第六屆府展再度掄元。一直到53屆全省美展都未曾中斷過,此外中日美展、台陽展亦是常客。民國78年榮獲台中縣十大資深傑出藝術家金穗獎。

  時至今日,他的門生曾得標、謝峰生、詹前裕、陳淑嬌、施華堂、黃朝湖(原學膠彩後學水墨,並熱中於藝評)、李貞慧(赴日攻讀碩士)、趙宗冠、蔡其瑞等人,皆活躍於畫壇,尤其趙宗冠屢獲全國性美展優等獎,並多次入選法國秋季藝術沙龍最為突出,他發下「全省畫透透、展透透」的宏願,令人欽佩不已。

  而蔡其瑞將動物畫作為首雙鞋的表面,大賣50萬雙,成為寶成企業的總裁,麾下員工28萬人,財產102億,為彰化縣首屈一指的富豪,最近被推舉為中師院校友會長,慨捐400萬元,並為林氏主導的膠彩畫會捐獻100萬元,所謂名師出高徒,其此之謂乎!

  林氏先後於中師院任教30年,實踐大學14年,東海大學3年,故而桃李滿園,至今已傳承至第三代,共為68人,詳如下表:

照片─台灣膠彩畫宗師:林之助

  林氏作品之特色為艷而不俗、麗而不膩,雄獅美術和藝術家雜誌都曾為他出過專輯畫冊,印刷精美,令其感動不已。

作品賞析

  試以北美館典藏的一幅代表作—「小閒」為例,亦頗能引人入勝。此作以留日期間常去光顧的東京新宿森永糖果商店,附設咖啡館的三位女侍為模特兒,該作參加第四屆兒玉希望展時頗獲好評,林氏利用正面、左右、側面的的三位女子圍於火爐後,排成環形站立,她們與背後棕色沙發椅,藍白對比的牆壁,壁上盆花構成豐富的空間層次,成功地解決畫面安排的問題,此外林氏特以平塗的方式,不強調暈染及立體效果而採用青、白、棕等冷色系,配以均勻細緻的輪廓線,使膠彩畫溫雅明淨的效果發揮得淋漓盡致。

  此幅表現50多年前日本社會嚴謹的一面,整幅畫的構圖設色典雅勻稱,沒有一點唐突之處,左上角一盆花做裝飾,整幅中以一座黑色火爐及盛爐灰火盤,使畫面重心更安定而有熱度感受。畫成展出後,1940年林氏偕夫人王彩珠,重遊該店時,兩人所喝的咖啡帳單,就被畫中女侍搶著埋單了,其一代表倜儻風趣的台灣少爺很受歡迎,其二是對這對新人的祝福。

  林氏主張畫畫像演奏貝多芬的第五或第九交響曲,必須抑揚頓挫展現不同的力道。生平最大畫作是數年前為台南大飯店所畫的一幅十尺見方之壁畫,而用力最勤也最滿意的是十年前所畫一幅120號鉅作(長194公分、寬130公分)—「孔雀開屏」,先後花費數個月功夫才告完成,幾乎全省各地凡有孔雀之處他都去寫生過,由於他畫得栩栩如生筆觸矯健功力深厚,畫到半途就被一位企業家朋友以一百萬元台幣所訂購。

  他為了畫孔雀,自行飼養一隻孔雀,發現當其開屏時,右側為黃色,左側為藍色的不同色調,煞是有趣。

  而另一幅得意之作,是曾於台北市立美術館展出的「五條鯉魚」,無論構圖設色都臻於爐火純青之境,令他愛不忍釋。

  林氏自中師院及東海大學退休至今20多年來,大都定居於美國洛杉磯,過著閒雲野鶴般的生活,只有每年4月5日美術節及其門生膠彩畫會會員聯展時,才會撥冗返國。

  每周打二次高爾夫球,由於加入俱樂部,每次只花20美元,還算划算。女婿為一眼科醫師,替他摘除白內障,使他不至於封筆,照樣寫生,創作源源不斷,所謂「岳丈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對林之助而言,再恰當不過了。

推廣美勞教育不遺餘力

  據悉膠彩畫人口,由原先的60人,擴增為200人,使他備感欣慰。他深信源自中國唐宋工筆畫的膠彩畫,未來將有登上國際畫壇的一日。

  多年來,林之助對於中部兒童美術教育的輔導不遺餘力,居功厥偉,每逢校方派他前往各校主持美勞教師講習會時,他都鉅細靡遺地對美勞教育的教法和兒童作品仔細加以分析批評,使彼等獲益良多,無時或忘。不過令他感慨萬千的是,各校受到升學主義的作祟,偏重於智識的灌輸,率皆把美術列為副科,殊不知美術是最好的情操教育,具有感情移入的莫大功用。

  近年來,不管我國主辦的或他國主辦的世界兒童畫展,我國兒童都有極佳的表現,何以我們的成人畫家卻絕少能在世界畫壇上揚眉吐氣呢?難道藝術也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嗎?林之助分析道:「這是由於兒童時期富於天真浪漫的本性,可充分發揮他對各項事物的真正感覺,而年事越大受到老師的影響也就越大,自己的個性也就逐漸消失,所以中學生作品往往不如小學生好,即在於此。還有一個缺點,小學老師求功心切,常對學童施予過度的指導,有時在參加比賽之時,連構圖都代為設計,久而久之,也就逐漸喪失創作的潛力,甚至失去創作的興趣。」究竟一幅兒童畫的好壞,應當如何評定呢?他說:「其實很難評定,我認為純屬感覺問題,通常一幅畫的好壞以配色、明暗、遠近和構圖為先決條件,不過,這只是有形的條件,還有一些無形的條件,則端賴感覺而定。」

  身為林大師門生之ㄧ,欣聞恩師榮獲文化獎,不由得手舞足蹈,爰賦寶塔詩乙首聊申賀忱:林/大師/功夫深/德澤敷覃/真善美並臻/志意修逸興醇/衷心自在覺春深/滿園桃李一片歡欣/定看期頤在望笑語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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