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名：奧塞羅
著 者：莎士比亞
譯 者：梁實秋
出版者：遠流圖書
出版年：民86
壹、前言
大概很少人不知道誰是莎士比亞吧。對文學稍有興趣者可能更可以說出莎士比亞有四大悲劇。不過，如果被要求說出是哪四大悲劇時，《哈姆雷特》和《李爾王》當然一定是最先被提到的，再來可能會講到《羅密歐與茱麗葉》，雖然這個劇本根本沒有被列入其四大悲劇中。其實，除了前述兩本劇本之外，其四大劇本應該加上《馬克白》和《奧賽羅》。很有趣的，相信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奧賽羅》一劇。然而隨著種族意識的興起，文化研究的蔚為風潮，近年來，《奧賽羅》反而開始受到青睞。
貳、內容簡述
《奧賽羅》之情節聽來其實有些聳動，甚或令人難以置信。主要是新婚的黑武士奧賽羅在升遷決定時，未能將大家稱讚的「誠實依阿高」（看完本劇，讀者可發現這位依阿高才真是全劇的說謊大王）提升為副手。依阿高心生不滿，加上他又懷疑自己的太太可能和奧賽羅有染，因此依阿高決定報復。此人的報復手段即便是二十一世紀的我們也可能大呼不可思議。他先教唆他的嘍囉洛德里高挑釁奧賽羅的新副手卡希歐，奧賽羅為此相當不悅。依阿高則進一步勸卡希歐何不向奧賽羅新婚太太德斯底蒙娜求情。卡希歐嘴上說不好，可是也確實有點擔心，因此跑去找德斯底蒙娜幫忙。沒想到正好掉入依阿高的陷阱。卡西歐和德斯底蒙娜聊天的時候，依阿高就趁奧賽羅也在的時候，開始煽風點火，奧賽羅也開始起疑，畢竟當初德斯底蒙娜和奧賽羅的婚姻並不被德斯底蒙娜的父親所祝福，德父甚至還撂下狠話，警告奧賽羅，此女會背叛父親，也必然背叛丈夫。加上奧賽羅又是黑人，因此奧賽羅自己似乎也缺乏信心。
總而言之，依阿高的計謀果然得逞。在依阿高將奧賽羅送給德斯底蒙娜的手帕拿給奧賽羅看時，奧賽羅對德斯底蒙娜的信心徹底瓦解。接著依阿高又和卡希歐談其妓女女友，兩人曖昧樣卻讓奧賽羅解釋為卡希歐是在談德斯底蒙娜。至此，奧賽羅已不再相信德斯底蒙娜的忠貞，並決定他必須替天行道，除去德斯底蒙娜這樣表裡不一的蕩婦。就在奧賽羅以枕頭悶死德斯底蒙娜之後，依阿高的計劃因為自己太太的透漏真相而敗壞，依阿高殺了自己的太太，也被奧賽羅所傷。奧賽羅在發表懺悔之後，自殺而亡。
參、主題思想
這樣的劇本主題其實相當明顯，整個故事似乎繞著奧賽羅的忌妒而行，因此其中的愛情觀也自然成為本劇之主要探討重點(註一)。談到愛情觀，首先必然得提到奧賽羅與德斯底蒙娜這對苦命鴛鴦。再者，依阿高的陰謀動機也相當令人不解，因此，以此兩大觀點略述之。
一、愛情的謬誤：奧賽羅與德斯底蒙娜的情愛
邏輯學中有所謂的「謬誤」一詞，簡言之，「謬誤」代表一種主體對他者的主觀推理，通常是一種一廂情願的概念或假想。以本劇而言，奧賽羅一開始談過他和德斯底蒙娜的相愛過程：「她是因為我曾經危險（指奧賽羅昔日的歷險故事）而愛我，我亦因她的同情而愛她。」（頁二四）這樣的分析預示了兩人未來愛情之路的坎坷。
基本上愛情其實很難說明。倘若能仔細分析出愛上對方的原因的話，就不會有「愛情是盲目的」名言了。因此，奧賽羅的理性分析讓人懷疑他對德斯底蒙娜的愛究竟有多深。其次，奧賽羅說德斯底蒙娜是因為他的歷險故事而愛上奧賽羅，此點又見愛情觀念的錯誤。
首先，假定奧賽羅所說為真，德斯底蒙娜果真是因為對方的冒險故事而愛上對方，很明顯的，這樣的故事不是「一千零一夜」，意即，終有結束的一天。如此，當奧賽羅沒了故事時，德斯底蒙娜是否必然另投他人懷抱？其次，假設奧賽羅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則，奧賽羅的言論也代表對德斯底蒙娜的付出有所質疑。一個以說故事為基礎的愛情和婚姻，一開始就有搖搖欲墜之感，難怪依阿高稍加煽動，立即能拆散這對愛侶。
果不其然，德斯底蒙娜找奧賽羅送給她的手帕時就洩漏了雙方信任度的不穩。當德斯底蒙娜發現手帕不見時，急著問伊米利亞（伺候德斯底蒙娜的女僕也是依阿高的太太），可是還嘴硬的說她的丈夫可不是會起妒忌心之人。問題是，如果真如德斯底蒙娜所言，那她何必急著找手帕？畢竟不過是一只手帕罷了。
接著剛好奧賽羅聽了依阿高的謠言之後，怒火衝天地來詢問德斯底蒙娜。詢問的同時甚至語帶威脅的說，手帕是個女巫送給母親的，因此有著特殊的靈性，手帕在，丈夫不貳心，手帕遺失，必成為怨婦。這點看在現代人眼中可能更可以看出其中的弔詭─套句咱們國家元首昔日的名言，「有那麼嚴重嗎？」不過，仔細分析，此時的奧賽羅已經和初始的他不同了。除了懂得威脅之外，更懂得利用魔術幻法來編織故事，再加上以具體的物品代表抽象的、心靈的情愛。綜上觀之，奧賽羅和依阿高越來越相似─奧賽羅，事實上，已經變成依阿高第二了。
二、依阿高的愛殺
當然必定有讀者懷疑依阿高這種小人何來的愛情，不過，看完全劇，必定記得，除了別人老是叫他「誠實的依阿高」之外，依阿高總將「愛」這個字掛在嘴邊。洛德里高沮喪的時候，依阿高在鼓勵的同時也說，「好罷，你要是真去，我以後不愛你了。」（頁二八）依阿高還說過，「唉，我也是愛她（德斯底蒙娜），不過我不是由於完全的肉慾。」（頁四二）對卡希歐也說過，「好副官，我想你認為我是愛你的罷。」（頁五二）「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將軍。」（頁六一）這是依阿高要開始正式毀謗德斯底蒙娜與卡希歐之間關係時說的。依阿高對於「愛」字說得相當的勤快，更有趣的是，他最常說「愛」的對象居然是男性，這也不禁令人懷疑起他的性向。
遠在十六世紀的文藝復興時期，雖說文學領域也發展到極致，不過，道德的發展可能會出乎各位讀者意外的，沒有大家想像的嚴謹。尤其在戲劇界中，可能更淫亂。主因有很多，不過女人無法上台演戲是相當重要的原因。由於女性無法「拋頭露臉」，但是愛情戲又是當時「票房保證」，不演也不行。因此，女主角當然會找來男童或年輕貌美的男子飾演。演戲不入戲無法說服觀眾，太過入戲的情形下，則是造成了愛上其實是男性的女主角。因此「戀童」或者「同性戀」其實也非罕見，不過都是檯面下進行罷了。如此一來，《奧賽羅》這齣戲其實可視為依阿高深為同志受到污名化的發洩。
只是如此的發洩似乎太過劇烈，因此，除了其情愛觀之外，莎士比亞也藉由依阿高表達另一種對婚姻的看法。如同史東所言(註二)，十六到十八世紀的英國婚姻中，情愛不是最重要。因此，門當戶對是擇偶相當重要的條件。依阿高也不諱言告訴奧賽羅，奧賽羅與德斯底蒙娜婚姻的不當：「有過不少的同國同種門戶相當的男人向她求婚，我們看起來都是合乎情理的，她卻一概不顧。」（頁六四到六五）所謂門當戶對，很明顯的，對依阿高而言就是同國同種人。
約在比莎士比亞早個幾十年左右，有位作家韋伯（John Webster）曾描寫貴族兄長不滿妹妹和僕人結婚，憤而殺死妹夫、妹妹，甚至妹妹的小孩也無一倖免。死傷人數和依阿高的計謀有得比。因此也更突顯出當時對於維持血統「清純」的重要性，此點亦可能是講究自由戀愛的現代人所無法理解。
總而言之，除了同志情懷之外，若再加上對黑白聯姻之不滿，也就是賦予維持血統的神聖使命的話，依阿高導致四條人命死亡的動機似乎沒有那麼荒謬。此外，也說明了為何依阿高導致四條人命的死亡，可是劇尾的他卻只是身受重傷，仍未喪命之因。
肆、結語
莎士比亞寫悲劇時，一向喜歡以「一堆屍體」為結局。《奧賽羅》一劇也不例外。然而，如同小說中有所謂「不足信任的敘述者」(unreliable narrator)一般，依阿高談論其陷害奧賽羅之因只怕也是不足以採信。因此，本文希望以劇中愛情觀出發，進而導入當時的婚姻與種族意識，期能提供另一種較為不同的看法。此外，筆者在此並未採用中英互譯版為主要文本，主因在於莎士比亞的時代畢竟較為久遠，其所用之語言即便是英語主修生，讀來亦可能有所阻礙，進而減低閱讀的樂趣。因此，採用梁實秋先生的翻譯版本。本版只有一百一十五頁，輕薄短小，讀來沒有負擔，也相信更有助於讀者了解對莎士比亞的世界。
註釋
- 參見莎士比亞著、梁實秋譯，《奧賽羅》，臺北：遠東圖書公司遠流出版社，民八十六年版。以下相關《奧賽羅》的文本，均採用相同版本。
- 參見勞倫斯‧史東所著、刁筱華譯，《英國十六至十八世紀的家庭、性與婚姻》，臺北：麥田出版社，民八十九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