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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鹽野七生所著《我的朋友馬基維利》

文:何文靜(臺北市立和平高中教師)

著 者:鹽野七生
譯 者:沈寶慶
出版者:三民書局
出版年:民國八十七年

  翻開所有政治史或者是歷史性的書籍,馬基維利(Niccolo[HWGI] Machiavelli,1469-1527)和他的作品必然會佔去一些篇幅。他因為寫了《君王論》而留名後世。在此書中,他提出了理想的政治人物必需「勇猛如獅、狡詐如狐」。統治者的責任不同於一般人,應該將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為達此目的,採用任何手段都不算罪過,政治無關乎個人道德。他將「政治」視為一種獨特學問,把它從倫理學中分離出來,因而成了政治學的開山始祖。不過,也由於他這種驚人的論點,後世人一直把他形容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徒。一五五九年,教宗甚至宣佈他的作品全部成為禁書,善良的基督徒不可閱讀。數世紀以來「馬基維利主義」(Machiavellism)成了權謀霸術的代名詞!後人咒罵他,卻又暗地裡學習《君王論》中的統治技巧。其實,馬基維利生前是個官場失意的人物,也並未將自己定位為政治專家。他常以「歷史學家、喜劇作家、悲劇作家」來署名,著作種類豐富,只不過《君王論》較受後人注意罷了!

  思想是時代的產物,日本女作家鹽野七生憑藉著她旅居翡冷翠多年的體會,試著重現五百年前馬基維利所處的歷史情景,以便更深刻地展現他的思想內蘊。鹽野女士認為馬基維利的一生,正與義大利文藝復興的盛衰相為始末。馬基維利的時代,正是文藝復興的高峰期。他死去時,分崩離析的義大利成為列強爭奪的戰場。光輝的時代因戰亂而遠去,肇始於義大利的文藝復興,最後在其它的地方開花結果!馬基維利曾留下「我愛我的靈魂,更愛我的國家」的感人字語,他企望見到祖國的和平。但義大利的悲劇還要持續兩個半世紀,直到一八七○年才正式統一。

  這是一本傳記型的書籍,內容分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為「馬基維利看到了什麼」,探討馬基維利任公職前的翡冷翠,因為這些事物將在他的作品中一再地出現。這部分鹽野女士對麥迪奇家族(Medici)著墨很多。這個叱一時的銀行家族,不僅曾產生過兩位文藝復興時期的教宗(註一);柯西莫‧麥迪奇(Cosimo de'Medici,1389-1464)被翡冷翠人視為「國父」;他們更在一五三○年以後將翡冷翠改為世襲王國,自任君主;地位之高,族女曾與法王成婚,貴為皇后(註二)。翡冷翠在洛倫佐‧麥迪奇(Lorenzo de'Medici,1449-1492)的時代仍是個富裕而繁華的共和國。洛倫佐極力支持文藝活動,他雖不親任政治首長,但遙控了政局,成為義大利政治舞臺上的活躍角色。世人稱他為「慷慨的洛倫佐」(Lorenzo the Magni-ficent)。然而他早年也曾經歷過悲慘的謀殺事件,即教宗希斯特(Sixtus IV,1471-1484)因政治立場不同,而與翡冷翠帕茲(Pazzi)家族策劃的謀殺事件。洛倫佐逃過一劫,但他的胞弟被殺害。不肯罷休的教宗甚至引發國家戰爭來對付他。無怪乎馬基維利對當時的基督教不曾讚美,還諷刺地說教皇根本「不是牧者,而是惡狼」。在此部分也記載道明會修士沙佛弗納羅拉(Savonarola,1452-1498)悲劇性的下場,他曾在洛倫佐死後成為翡冷翠市民的精神領袖,差一點就能將翡冷翠改造成完全虔誠的都市。馬基維利在作品中對此修士的評斷是:光靠宗教而沒有實質武力的人,是不能成功約束人民的。

  第二部分為「馬基維利做了什麼」,記述他擔任佛羅倫斯共和國第二秘書處秘書時的作為。一四六九年尼可羅‧馬基維利出生於翡冷翠,父親是一位愛好古典文藝的律師。而他在一四九八年擔任公職時只有二十九歲。共和國秘書雖職位不高,卻常有與大使一同參與國際事務的機會。在這段時間中,他奉命前往了許多地區:包括法國、日耳曼,以及義大利大小邦國共三十三次,為共和國寫過無數的報告。從實際外交經驗中他得到了許多感想。這正是民族國家逐漸形成的時刻,他見識到了神聖羅馬帝國、西班牙與法國等統一大國在國際外交上所發揮的驚人威力,也體會到小邦林立、政治立場分岐的義大利所處的危機,因而他衷心希望能「將野蠻人趕出義大利」。此時也是一個新舊戰術交替的時期,義大利主要大邦如米蘭、威尼斯與翡冷翠等多以商業立國,他們只能花錢僱傭兵(尤其是瑞士騎兵要價最高),而無法拿起武器來保衛自己的家鄉,無疑是把國家命運交給了「口若懸河,虎頭蛇尾,一事無成」的外國職業軍人。對於這一點,馬基維利以古代羅馬民兵團為典範,希望將農民組織成軍隊。多方奔走下,這理念終於在一五○五年得到政府支持,一五○六年民兵成軍。可惜政策未能持續,因而看不出效果。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這段期間與西撒‧博爾吉亞(Cesare Borgia)相遇。他是教皇亞歷山大六世(Alexander XI,1492-1503)私生子,年輕英俊且文武全才,成為馬基維利心中的理想君主典型。在三次會面中,他對這位英雄人物仔細觀察,甚至希望他能成就大業,解決義大利的難關。然而西撒在三十二歲時死亡,照亮義大利的明燈瞬即幻滅,日後在《君王論》中還可以感受到馬基維利那種痛失英才的惆悵。他認為西撒的失敗,不是政策不當,而是「命運」(Fortuna)的捉弄。鹽野女士還將關於馬基維利妻子瑪利埃塔‧科爾西尼(Marietta Corsini)的稀少史料組織起來,讓我們對他的感情生活也能略知一二。

  第三部分為「馬基維利想到了什麼」,記錄馬基維利被迫退休後(一五一三─一五二七)的生活,他的主要作品均在這個階段產生。一五一二年,麥迪奇家族重返翡冷翠,馬基維利因是前共和國總統索德里尼(P.Soderini)的心腹而遭罷黜。一五一三年,曾因涉嫌反叛而被捕下獄。後來雖被釋放,但生活完全被改變了:他失去了工作,無以維生,只好隱退至家族所有的「桑塔德雷亞山莊」避難,過著清貧而卑微的生活。這些無妄之災也使他見識到了「命運之神」的威力!落漠的日子裡,能讓他感到些許歡樂的是書本與朋友。然而他並沒有放棄再任公職的可能,他與好友,也就是擔任翡冷翠駐羅馬大使的法蘭西斯科‧維托利(F.Vettori)通信,多次請求他代為覓職,雖然沒有達成目的,但從維托利的來信中馬基維利仍能知曉國際局勢,因而刺激了《君王論》的寫成:將他所知的統御技巧匯集成書。他原想將此書獻給麥迪奇家族,以求得一官半職,最後事與願違。書中提到擔任領導人物必需具備「維爾托」(Virtu,即才能、力量、器度)、「佛爾托納」(Fortuna,即運氣、好運)與「內切希塔」(Necessita,時代性、符合時代要求)三要素。而後他與年輕望族子弟的交游於「奧理切拉黎之園」(Orti Oricellari),文藝的刺激又讓他創作《政略論》、《戰略論》等作品。可惜在一五二二年,其中的幾個年輕人竟瞞著馬基維利去計畫反麥迪奇的活動,事跡敗露,落得斬首或流亡的下場,令馬基維利不勝感慨。在此其間,他也開始從事歷史寫作,並在這些年輕友人的引介下,一五二○年得到麥迪奇家族的委託,撰寫《佛羅倫斯史》,一五二五年成書。之後,他與商人交友,寫下了《夢陀羅花》與《克里齊雅》兩部戲劇,皆曾上演並造成轟動。使他成了名副其實的「歷史學家、喜劇作家、悲劇作家」。

  在當時只有著名史學家法蘭西斯科‧圭恰迪尼(Fracesco Cuiccardini,1483-1540)曾對馬基維利留下評論,兩人私交甚篤。圭恰迪尼出身翡冷翠望族,曾任駐西班牙大使等公職,他官運順遂,得到教皇的青睞。馬基維利與他結識,是在他當羅馬納總督的時候。馬基維利從不吝於表露對這個人才的喜愛,雖然他比自己年輕十四歲。圭恰迪尼在當時混亂的外交局勢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教皇膽怯、無能,為人臣者處境困難。宗教改革爆發後,教皇失去基督教精神領袖的地位,義大利的局勢亦更為混亂。一五二七年改信新教的瑞士騎兵甚至無情地「掠奪羅馬」(Sacco di Roma)。鹽野女士在此部分描述生動而清晰,將十六世紀上半期複雜的政局與變化中的西歐作了很好的紀錄。

  本書很少提到馬基維利著作中的內容,而多談他的生活。書中徵引了許多檔案、信件與商人日誌等一手史料,使讀者能有身歷其境的感受。而著者還原物價的本事更令人印象深刻:例如他以米開朗基羅雕「聖悼」的所得、威尼斯總督的薪資與馬基維利的收入加以比較,讓人明白每個人的社經條件。

  關於馬基維利的傳記作品,過去以英國學者Q.Skinner原著,蔡英文所譯的《馬基維利》較著名。不過,Skinner與鹽野女士在某些觀點略有出入(註三)。讀者可以相互比對,利用進一步的史料加以研究。

  而本書所引的史料並未如傳統史著明白標明出處,也因此讀起來輕快明白,不會有距離感。鹽野女士恢復了十六世紀的歷史場景,如介紹一個朋友一樣,來敘述馬基維利有些無奈而又戲劇般的一生。本書是想了解文藝復興的人值得選讀的好作品。

註釋:

  • 註一:即里奧十世(LeoX)與克里門七世(ClementVII)。
  • 註二:即凱薩琳‧麥迪奇(Catherine de'Medici,1519-1589)與瑪利亞‧麥迪奇(Maria de'Medici)。
  • 註三:一九八四年聯經出版。例如Skinner書中表示馬基維利曾入翡冷翠大學就讀,鹽野七生則說馬基維利沒有受過大學教育。此外,對於馬基維利為何被選為官員的解釋亦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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