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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小說之間的轉換─試評得獎高僧小說四書

文:許建崑(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法鼓文化公司籌劃出版《高僧小說系列》叢書,邀請國內兒童文學作家以小說的筆法為四十位高僧作傳。兩年多以來,已經陸續出版了十五本;其中四本,還得到中華民國兒童文學學會、<民生報>、<國語日報>合辦「好書大家讀】優良讀物的推薦。這四本書分別為林淑玟寫的《南山大律師─道宣律師》、吳燈山《大冒險家─法顯大師》、馬景賢《風雲─奇僧─虛雲老和尚》、陳月文《頓悟南蠻子─六祖惠能》。

  好書是不讓人寂寞的,這四本書都藏有智慧的門鑰,可以幫助讀者開啟心扉。譬如:六袓惠能年少時,聽見旅人念誦《金剛經》經文,動了求法的念頭。等到他主持曹溪,接待念誦《法華經》三千遍因而自視甚高的法達,為法達參破了讀經而為經文所「轉」的迷障。「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金剛經》經句,又在耳際響起;佛學中的禪悟,或許就這麼不經意,卻又適時地浮現。虛雲老和尚的佛性與孝心相輝映,他小時候想像「小青蛙打坐是為了想念媽媽」,成年以後,他身行萬里,親手建寺十餘座,都是為了濟度眾生。儘管在時代的悲劇下,他受到不斷地折磨,都無怨無悔,反而說自己罪業深重,連累了大家。這是多麼寬闊的胸襟!而法顯大師以六十四高齡西行求經,途經滾燙的沙漠、冰寒的高巖,同行的僧侶生離死別,嘗盡人間各種煎熬。七十歲學梵文,抄錄經文。七十七歲經海道回國,又在怒海狂濤中迷亂方向;經歷九死一生,表現了向佛的熱忱!描述道宣律師一書,更讓人感動。著名醫孫思邈自道之辭,說年少習醫受人裝病捉弄;師父原諒他的粗心,告訴他「鞋子穿成八斤半,車子掛在樹上頭」,才算是學成。他行醫多年後,終於遇見師父說的景象,了悟師父教導的用心。而道宣律師的師父,則用嚴苛態度要求他讀二十遍「四分律」,前後花了六年,幾近傻瓜一般的苦讀,結果為道宣律師打好了律學的底子。教與學其實有各種門徑,但都得付出信心與耐心。其次,宗教中不免傳播一些神蹟,以堅定百姓的信仰。道宣一書,雖有記載;但個人從不以神蹟來「誘導」信眾。弟子傳言道宣律師是梁朝僧佑律師的轉世,道宣不反對也不承認,他說:「其實,這也不是不可能,咱們佛教主張的因果輪迴,正可以說明這前後的道理。不過,也不能否定的是,在我們修持的過程裡,有些高僧大德的修學、行持是我們所景仰的,我們就拿他來當學習的榜樣,處處模仿他。所以,有些事情難免相似了。」這樣的論點,對宗教信仰者或人文思考者,都可以同時接受,表露還談到「醫德與醫術」、「入世工作與出世精神」,也把「忘年之交」和「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情韻,表現得優美感人。

  四本書讀來淺白、有趣,老幼能解,是因為運用了小說寫作的技巧。聖嚴法師在總序中說:「高僧傳記,以敘述介紹的方式,缺少小說那樣戲劇性的氣氛;如果用小說的表現手法,那就顯得特別生動而富於趣味化了。」能夠開拓年輕人或更寬廣的閱讀年齡層,這也就是推出《高僧小說系列》叢書的主要目的吧。歷史要講求求真精神,高僧的事蹟記載自然要詳細而可信;但因為時代久遠,野史、傳說反而凌駕了歷史記述,要讓現代的讀者接納,有些困難。而小說最大的特點在於虛構,能夠想像事件的細節,甚至創造不曾存在的人物,來襯托主要人物的行為與個性。這些瑣細的描寫,不可能成為「歷史記載」的重點,卻可以集中焦點,充分反映事件的「因果」關係,或者歷史主人翁的特質;比雜蕪而瑣碎的歷史陳述,或者無憑無據的神蹟傳述,具有說服力,也更能有效地表達著者的寫作意圖。

  隨著時代演化,小說「寫真」的理念不斷地演化,描述技巧的要求更加嚴格。為了要使《高僧小說系列》的寫作,能夠更成功,我想以這四本書為例,提出五項建議。

一、講求故事合理性,減少神蹟式的描述
  故事的安排要注意合理性。如張行昌刺殺惠能事件,朝頸部砍下如中鋼柱,再刺兩刀,依然毫髮無損。躺在床上的惠能開口說話,感化了刺客。又如虛雲老和尚誕生時是一團西瓜大的肉球,賣藥老人剖開後才生下來;讀來像托塔天王李靖生下紅孩兒的故事一般,以證神異。世俗之人往往渴望發現神蹟,以堅定信仰。可是歷經宋七力、妙天等事件對社會產生很大的衝擊,我們還敢以「神蹟」來誘人信仰嗎?

二、情節安排要有機性,放棄流水式的敘述
  一本書只有四萬字的篇幅,發揮的「空間」實在有限,如果執著寫高僧一生行徑,都只能「點到為止」,倒不如選擇其中一二重點,鋪演成全文。法顯西行前後十餘年,如果只擇其中兩個月的旅程來寫,把其他的災難用回憶的方法夾敘文中,就可以免除描述求經法師們的分合,或者海道歸國兩段毫無張力的述說。虛雲老和尚一生百二十歲,如果做流水式的鋪陳,每一年只能分到三百多個字的篇幅,生平要事都不夠抄載,哪能透過小說的筆法做廣闊的想像?道宣故事安排頗佳,以忘年之友夜談、編纂佛書、參加譯經三件要事,構成全書,闡揚尊經守律的特質,是個不可多得的佳例。

三、人物個性塑造可以多元對比,不要只採用善惡兩極的方式
  小說提供人物善惡對決的空間,如果把人物善惡二分後,故事的進行便簡易而明確,但絕對不會有說服力。如北方僧侶看不起惠能,罵道:「沒經過教化的南方蠻子,居然妄想到咱們東禪寺求法,真不知天高地厚!」惠能對師兄神秀寫的「身是菩提樹」的偈子不滿意,心想:「這首偈子明明沒見著真性情,師父為什麼要大家追隨呢?」這樣對立的態度,為了甲而說乙不好,如果這本書以神秀為主角,立論點是否完全改異?

  人物之間可以同氣相投結為知己。道宣與孫思邈的老少交,各談所鍾,相互映襯,是個好例子。道宣觀察玄奘法師,日理萬機,夜裡專心地補做功課,宣揚玄奘向道精神,也不會使道宣失去顏色。

  篇幅有限,主要角色三、五人便足;如果像法顯身旁十餘人,恐怕就不容易使角色個個鮮活。

四、掌握寬和圓通的佛家思想,宗教信仰與人文思考可以相協和
  「身是菩提樹」或者「菩提本無樹」的偈文,表現兩種不同的識鑑;此之所以一為神秀,一為惠能,放在一起,自然可以比較意境;但分開來,各有所執,此之所以有「南頓北漸」不同的禪修,不能說誰高誰下。「神蹟」固然是宗教信仰者所能接受,但如果能合理化解釋,像林淑玟筆下的道宣律師不諱言神蹟,卻也避談神蹟;這樣的態度是值得嘉許的。

五、編輯插圖技巧已經純熟,但仍要全盤整飾
  《高僧小說系列》叢書的封面與插圖,都交給劉建志處理。為了要區別各書,劉建志卯足全力,採用不同的筆觸,創作不同的造型,讓人嘆為觀止。每本書後的「佛學視窗」、圖表、傳主年表,都可以提供讀者閱讀時相當多的幫助,編輯先生小姐的努力,值得慶賀。只是在成書之時,編者宜有全盤的觀照,如寶林道場照片與惠能大師肉身像,宜擺在介紹南宗襌頁上,不宜在北宗襌該頁。法顯的卒年,在序文中稱西元四一八或四二三年,年表上則作西元四一七年。這些小小的編輯問題,只要再查閱一遍,相信都可以避免。

  《高僧小說系列》的寫作,應該持續下去,四十本以後,應該考慮繼續編寫。出版的目的不在於歌頌高僧大德總總事蹟,也不在意於高僧史傳的總集成,而是可以提供省思的良方,供給浮沈人海的朋友一個方便自救的水筏。聖嚴法師願意見到這些高僧傳記素材化為小說形式,無非企望以親切活潑的方式,使古今聖賢忠良人士能相會相感於同時。我們期盼這樣的善心美意,能夠永遠的傳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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